不論是甯家的麻煩,還是孟家的,都能處理。
從甯家出發去醫院的時候,是半夜,黑漆漆的,天上看不到星光,厚厚的雲層将所有的光都糊住了。
醫院裡的氣氛透出一絲莫名的緊張。
甯父在昏睡,甯楚檀就先去看明哲。
明哲孱弱地倚靠在床上,他是單獨的病房,特地選的最為清靜的盡頭處的房間。
甯楚檀入了屋子,便就給明哲把脈。
明哲還不知道甯楚檀平安脫險,現下見到人,愣了少許,才顫聲道:“阿姐,你回來了。”
她把脈的手略微停頓,指尖不由自主地發抖。
沉浮飄絮,脈呈死相。
他活不久了。
甯楚檀假作自然地給他換了隻手搭脈:“放心,阿姐回來了。平平安安的。”
她的喉嚨裡仿若是塞着一團棉絮。
明哲并不在意,他也是學醫的,自己的身體自然清楚。在甯楚檀未歸之際,他一直提着心,如今見着人平安,可算是松了口氣。
“人都要死的。就是早點晚點罷了。”明哲坦然一笑,“況且,我也不是現在就死。”
他還有心情說笑,語調上勉強輕松。兩年前的重病之後,他就對自己的壽數有了前瞻,今朝這一出發病,更是雪上加霜。‘明哲保身’,然而他怕是活不到成年。
甯家,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他若是死了,阿姐該多累。
“顧屹安送你來的?”他又問。
甯家靈堂上發生的事,他已經得了消息。
甯楚檀的手悄然松開,藥醫不死病,她學醫的第一天,就知道這世界上很多人,醫生是救不了的。
對她而言,眼前的至親,便是如此。
她壓着心酸,擠出一抹難看的笑,點點頭。
“該謝謝顧三爺的救命之恩。”明哲說這話的時候是誠心誠意的,但是對于顧屹安的不待見也是切切實實的。
顧屹安不适合他的阿姐。
“孟家,也會謝謝他的。”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甯楚檀,透出淺紫色的唇張了張,“阿姐,謝禮,甯家會奉上,隻是顧三爺不僅僅是警署的探長,他最大的麻煩,在于他是江家的義子。”
他沒同甯楚檀細說,爺爺的死,江家或是脫不了幹系。那麼顧屹安在其中,又當是何種身份?
“你,”明哲停了停,他看着甯楚檀不言不語,便就轉了轉頭,“孟少爺也在醫院裡。”
甯楚檀擡眼看去,回來之後,甯家的麻煩事接連而來,孟錦川的情況,她還未仔細了解過。
“孟少爺的傷如何?他這又是什麼情況?”她不解。
明哲歎了口氣:“你出事以後,警署抓到了一兩個兇犯,隻說你是兇手,他們是為白振江報仇......”
甯楚檀咬着牙。
他握住甯楚檀的手:“欲加之罪。”
槍殺的事,抓住的人給出的借口,聽着合情合理,隻是當時的案子并未結案,便就是報仇,也當确定了兇手再行報複之事。
大抵是有人在買兇殺人。
“父親和我猜,抓住的兇犯不過是替死鬼。”他緩了一口氣,慢慢道,“孟少爺氣不過,一心想着盡快找出殺死白振江的兇手。所以,他解剖了白振江的屍體。”
她聽顧屹安說過,白振江是舜城中德高望重之人,動不得他的屍體,若不然,輕則傷身,重則喪命。她沒想到,孟錦川會如此魯莽動手。
“江湖上下了‘追殺令’,要孟錦川的命。”明哲說。
這‘追殺令’聽着好似玩笑,但是自從這令傳出,不過一日,孟錦川已然是遭遇了兩撥刺殺。若不是孟署長及時派了保镖,孟錦川現在可就不是躺在病房裡,而當是躺在棺材中了。
“孟署長的面子,他們也不給嗎?”
“因為背後之人圖謀更多,所以,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明哲想了想,接着道,“也不算是說不給,孟署長給了重金,有人傳了消息來,說若是孟錦川肯砍一隻手過去賠禮,這事兒也能轉圜。”
一隻手,這是要廢了孟錦川。
可是誰人不知孟錦川是孟署長唯一的兒子。孟署長是不會同意的。
對方這就是變相地不死不休了。甯楚檀心中波瀾洶湧。
“孟署長不同意。所以現在就是這種膠着的狀态。”明哲又提醒了一句,“阿姐,孟少爺也在醫院裡,在三樓的病房裡,你該去探望下。”
“他惹下這樁麻煩,是為甯家,而他現在也是你的未婚夫。”
甯孟兩家,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于情于理,她都該去看看人。
甯楚檀沉默片刻,伸手輕輕拍了下明哲的腦袋:“小小年紀,就不要操心這些事兒了。你好好休養,回頭我會去上去見見孟少爺的。”
她笑:“你放心,阿姐知道分寸的。”
目光避開明哲探究的眼神,她起身:“我先去看看爹。”
明哲看着甯楚檀匆匆忙忙離去的身影,沉沉歎了一口氣。
甯楚檀悶頭往甯父的病房走去。
她走至門口。
門是虛掩的,有細細的談話聲傳來。從虛開的門縫間可以看到甯父靠坐着,頭上包裹着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憔悴。
顧屹安是站着的。
他正和甯父談話:“......會給甯家一個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