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睡了很久,又覺得隻是一瞬。等到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
甯楚檀躺在床榻上,她睜開眼,愣愣地盯着上方,少許,聽到門口有輕微的講話聲傳來,她眨了眨眼,睡夢中的恍惚慢慢褪去,她轉頭往身旁看去,身側的床榻是空蕩蕩的。
她急忙起了身,卻發現手腳有些綿軟,折騰着坐起來,就看到顧屹安走了進來。
顧屹安手中拿着一封信箋,走了進來,在床榻邊坐下,溫聲道:“睡醒了?”
他伸手摸過她的額頭。
“不熱了。可能是入海又受驚,你半夜起了熱,好在現在退燒了。”他解釋。
甯楚檀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黛。
“你的傷怎樣了?還發熱嗎?”她忙不疊地問着,“你,是不是一晚上沒睡?”
“我沒事,不必擔心。”顧屹安笑:“美人在側,怎麼睡得着。”
身上的傷,她替他處理得很好。
她低聲喃喃:“那我怎麼睡得這麼熟?”
他也是個美人呢。
話裡的意思,顧屹安是聽出來了。他将手中的信箋遞給甯楚檀,又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
“那要怪我。”他道。
話畢,甯楚檀赫然發現,顧屹安對她很是包容。
“那是昨夜裡你救下的母子,那位婦人的丈夫想要宴請你,以表感謝。”顧屹安解釋着。
她将手中的信箋打開,漂亮的花體英文映入眼簾,果真是宴請函,邀她吃午飯的。
“你若是還不舒服,那就推了。”
“那個孩子沒事了吧?”甯楚檀當時隻确定了孩子活過來,卻也沒能細細診斷。
顧屹安點點頭:“聽他父親的話語,孩子還有點虛弱,但已經沒事了。午宴你若參加,也能見到他。”
“那我想見見他。”她不放心那個孩子,還是想親眼看看。
“好。”
遊輪傍晚時分就會靠岸。他們見人,也确是午宴時候最為恰當了。
來的一家三口,均是金發碧眼。
高個子的男士,一身西裝革履,熱絡地與他們打着招呼。
他叫喬森斯·布朗,是港城的都督。這一次與妻兒出遊,這是最後一站,等到遊輪靠岸後,他們就會直接轉渡回港城。沒想到會在遊輪上發生意外,好在是有驚無險。
那名小男孩看着神色恹恹,皮膚很白,大大的眼睛,碧綠澄澈,像個森林裡的小精靈。在見到甯楚檀的時候,他極其有禮貌地站起來,走到甯楚檀的面前,稚嫩地道:“美麗的夫人,我叫達倫,非常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他說到這裡,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然後轉過頭,用着生澀僵硬的中文誠懇道:“美麗的夫人,我要報答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達倫小先生,我有丈夫了,你的以身相許,我就心領了。”甯楚檀笑了笑。
“哦,我的天,小達倫并不是這個意思,”布朗太太走上前,她擺擺手,歉聲解釋,“他是想表達他的謝意,美麗的顧太太。”
甯楚檀明白小達倫的意思,自然不會見怪:“布朗太太,小達倫的身體狀況,我想再檢查一下。”
“可以,非常感謝,顧太太。”
或許在甯楚檀成功救治小達倫之前,他們是不會相信這位年輕的女醫生,可是在她将小達倫從死神手中搶回來以後,他們對于甯楚檀的醫術是認可的。
甯楚檀回頭看了一眼顧屹安。
顧屹安安靜地站在一旁,對她颔首示意。
她放心地帶着人去檢查身體。
一路上聽着布朗太太喊着自己‘顧太太’,她難掩羞澀地說道,可以喊她的名字。不過或許她的名字對不善中文的布朗太太來說,有些拗口,到了最後,便就隻喊着‘甯’。
布朗太太跟随而去,她回頭看了一眼顧屹安,而後笑言:“甯,你的先生很愛你。”
甯楚檀正在給小達倫診脈,聽得此言,疑惑看向布朗太太。
“他的眼神都沒離開你。”布朗太太面上浮起一抹甜蜜,“就像我和喬森斯熱戀那時候,他那雙眼睛時時刻刻都放在我身上呢。”
“你們是新婚夫婦,還沒孩子吧?”布朗太太問。
甯楚檀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含糊地‘嗯’了一聲。
“那可得多享受享受這甜蜜的二人世界,有了孩子,這甜蜜啊,就多了個小搗蛋。”布朗太太感慨。
小達倫擡頭:“親愛的母親,你這是在說,我是個小搗蛋嗎?”
“難道你不是嗎?”
布朗太太是個風趣開朗的人。不過是須臾功夫,就與甯楚檀相處得極為融洽。
甯楚檀替小達倫仔細檢查後,确認對方的身體并不大礙,不過畢竟是嗆了水,還是需要多休息。飲食上也需要多有注意。
等到他們回到飯桌上的時候,顧屹安和布朗先生已然熟悉得不錯。
“小達倫,還好嗎?”布朗先生問。
“放心,甯剛剛仔細檢查過了,一切安好。”布朗太太扶着小達倫坐好,笑着回答。
顧屹安倒了熱奶茶,遞送到甯楚檀的面前。
“顧,你的太太真的很優秀。”布朗先生稱贊,“不知是否有去港城發展的想法?”
港城的醫院較之舜城,不論是器械還是醫生,都更加先進,發展前途也更好。
“若是顧太太有想法,我可以代為推薦。”他說着,推出名片,遞給顧屹安和甯楚檀。
顧屹安将名片收起。
甯楚檀看了一眼,遺憾回道:“很抱歉,故土難離。”
布朗先生并不在意,他很是可惜:“既然這樣,若是往後有機會,還請兩位到港城玩耍,到時候我定會好好招待兩位的。”
布朗夫婦對于顧屹安和甯楚檀很是欣賞,幾人聊了一會兒,又送了謝禮,才在小達倫的依依不舍中告别。
餐廳裡安安靜靜的,有小提琴在奏響。
甯楚檀打開布朗夫婦送的謝禮,是一把漂亮的勃朗甯槍。
她心頭一驚。
槍,她見過,卻不曾用過。對她來說,槍是兇器,她是醫生,拿的是救人的刀。
這一柄勃朗甯,通體黝黑,不過是巴掌大,美麗卻緻命。
甯楚檀提着心,将盒子掩起來,擡頭看向顧屹安。
“這個......”
顧屹安笑着:“這槍不錯,挺适合你的。我上次便就想着送你一把的。”
“我不要,”她遲疑,“況且,我也不會。”
他伸手拉起她,帶着她往回走:“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會沒關系,我教你。”
回了船艙裡,顧屹安将西裝的外套脫了,放置在椅子的靠背上,将勃朗甯取出,他檢查了下,笑着道:“這是一把新槍。”
甯楚檀提着心,看着顧屹安擺弄着勃朗甯。
他偏過頭,雙眼裡帶着笑:“過來。”
她依言走了過去,顧屹安将槍支遞給她。
“這樣嗎?”甯楚檀握着槍,她的手指纖細白嫩,與黑峻峻的槍身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