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想法子開點藥的。她心中焦躁。
可惜她沒帶着自己的銀針,若不然,現下多少也能給他緩解些不适。
“好。”他喑啞回應。
到底是折騰了一天,她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是不過轉眼功夫,就沉入了夢鄉。
隻是睡得不踏實。夢裡是紛亂的,一會兒是激烈的槍聲,一會兒是宛如窟窿的深海,最後卻是彙聚成一道影子,看不清面容,隻是聽着有人在她耳邊低語,‘不怕’。
她回頭,卻看着那道影子成了小童。
小童一路跌撞,乞讨過,挨罵過,被打過,艱難地長成......她是局外人,那一出出好似故事,隻是并不是個多麼美好圓滿的故事。
最後,她看着那道身影走了過來,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顧屹安。
他說:“與我一起。”
這一句話,落在她耳邊,将她驚醒。
這是一場夢。
他不會這樣說的。
她往後退了兩步,卻不知被什麼絆倒,整個人往後仰去。
沒人接住她。
她摔了下去,也醒了過來。
甯楚檀睜開眼,身上也出了汗,她覺得有點熱,想要将手伸出被子,指尖劃過什麼,一陣燥熱令她察覺到不對勁。
她擡眼看去,顧屹安躺得很端莊,也很安靜。被子是讓她扯了些許過去,隻蓋到了腹部。他的面色不若昨夜那般蒼白,透出一絲紅暈,唇上倒是幹燥起皮。
這神态,他不舒服。
甯楚檀小心起身,她将被子扯上,給他蓋好。
他的呼吸有點重。
她伸手,摸到他的額頭。
滾燙的溫度在告訴她,他發熱了。
甯楚檀伸手摸去他的手腕,搭着腕脈,脈象上沉浮不定。她又湊近,輕輕地解開他的衣裳,顯露出裡頭包紮好的傷口,白色的繃帶上隐隐滲出些許紅斑。
“有點發熱,沒事的。”
一隻手将扯開的衣裳掩好。
她擡眼,對上顧屹安的雙眸。
兩人離得近。
近得仿佛是她要輕薄他。
“什麼時候開始發熱的?”她坐直身子。
顧屹安緩了緩氣息:“應該是一兩個小時前吧。”
“怎麼不喊我?”她問。
“沒那麼難受,”顧屹安也慢慢坐起來,他靠着床,“也不差這麼一會兒。”
“你可有不舒坦的?”他又問。
甯楚檀搖頭:“我家是醫藥世家,老祖宗的養生法子,我日日都有練的。”
他們家最是注重調養身體,她的身子骨比一般姑娘家要好,說不準比他還好。
“你這樣不行,我去給你要點退熱的藥。”
她從床上跳下來,穿了鞋,匆匆忙忙地出了門。門口恰好就遇到了巡視的侍應生。
“我的先生大概是着了風寒,有點發熱,”甯楚檀滿面擔憂,流暢的英語出了口,“我們需要一點退熱藥。如果可以,請再給我們點消炎藥品。”
一般的消炎藥品并不好拿到。
這艘遊輪上的侍應生估摸着是看着甯楚檀兩人體面得體,因此很是客氣。而此刻她更是一口流利正宗的英語,侍應生臉上的笑意也更加燦爛。
“好的,夫人,”侍應生微笑着,躬身一禮,“退熱的藥物,我們是有的。但是,消炎藥品,夫人,我想你知道的,那是緊俏品。”
甯楚檀将手中的金鍊子褪了下來,她帶着笑:“我先生的情況,我實在很擔心,麻煩您了。”
金鍊子,她放進了對方的手中。還好當時鍊子比較結實,沒有遺失,現下倒是就派上用場了。
“好的,夫人,您放心,我這就去拿藥。”侍應生接了金鍊子。
等到甯楚檀回來的時候,顧屹安還是靠坐在床榻上,他閉着眼。
屋子裡很安靜。
顧屹安睜開眼,打量了一番,眉頭微微蹙起。
甯楚檀倒了熱水,放在一旁:“待會兒吃點東西,咱們就把藥吃了。這是退熱的,還有消炎的藥品。你的傷口也要重新包紮。”
“你拿金鍊子換的?”他開口。
“嗯。”
“你......”
“你不是也拿你的手表換了我們的房間。你換一次,我換一次,這才公平。”
她昨夜裡就發現了,戴在他手腕上的表,進船艙之前還在,進了船艙就不在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遊輪上的人能夠救他們,是出于人道主義。而接下來的吃住,自然是需要費用。
顧屹安看着她,細軟的長發散落在身後,脂粉未施,細白的手腕上空蕩蕩的,少了些許裝飾。她這般漂亮的女孩,就是不打扮也是美的,但是點綴上些許精巧物什,更添魅力。
他見過很多漂亮的女孩,自然,他這個地位,有人懼,但是也有人想要投機取巧。美人計就是最常用的。
“公平不是這樣用的。”
“嗯,那這樣,以後你給我買條新鍊子。”
“好。”
甯楚檀眨了眨眼:“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讓你買一條最貴的。”
“一條鍊子的錢,我還是有的。”他輕笑。
“哦,玉面閻羅,其實是個玉面财神爺。”她的話語帶着調笑。
稍許,兩人相視一笑。
“先上來吧。”他忽而道。
清晨溫度低,船上的人給他們送的衣裳不算多厚。
甯楚檀一怔,也感覺到了涼意,明白他的擔憂,她回到被窩裡,同樣靠坐在床頭,隻是手邊一陣冰涼。她低頭,看到落在手邊一塊倆拇指大小的‘金龜子’。
她拿起‘金龜子’,翻開蓋子,裡頭是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