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事?”羅雪側目。
“是的。”陳總監喝酒上臉,耳朵根部都是紅的,“真的寫得很好。很客觀。”
“謝謝。你們對這事有想法?”羅雪想到他們也做房地産開發的。
陳總監又是微微一笑。酒喝得多,但話并不多。
“你和呂勝男熟嗎?聽說業委會這麼熱心,是有回扣的?”陳總監問。
“那沒有的。”羅雪立刻糾正,“我确實和呂主任很熟,但他們确實都是義務的,沒有拿一分錢。這點我可以保證。”
“保證什麼?”有人插話進來,“和小帥哥聊這麼開心,聊什麼呢?”張總舉着酒杯走過來。
“我們正在聊南二環那個小區。”陳總監起身道。
“和美女聊這些幹嘛?”張總噴着酒氣,“沒有情調。小羅,你年紀輕不要被皮囊迷惑,這種小白臉,”他指着陳總監,半笑着開着葷玩笑,“好看不中用,也不懂風情。我雖然年紀大,但是我懂風情。”說着就要過來搭羅雪的肩。
羅雪順勢拿酒杯:“張總說得對。”
張總手落了個空,本有些不爽,但羅雪趕緊碰了他的杯:“張總,先敬您。”說完一口喝掉。
張總愣了愣,緊接着大笑道:“女中豪傑,我喜歡!”又大聲喊,“小王,小王呢!”
王奕江從旁邊冒出來:“我在呢,張總。”
“你别走了,你站這兒,給我給羅美女滿上,”張總頤指氣使,“今天要喝個夠!”
……
兩個小時後,張總被擡上了車。
臨走前,他還不忘指着羅雪的方向念念有詞。
“你猜他在說什麼?”有個聲音飄過來。
羅雪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搞不好是還在約你下次喝酒。”
夜晚的冷風有些冷,她意識還在,但是腦子有點發暈。
羅雪說:“關我屁事。”
身後輕笑了一聲,又問:“你怎麼回去?”
羅雪:“關你屁事。”
“喂,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好歹我親自給你倒酒那麼多杯。都是茅台。”
羅雪轉過頭,王奕江的腦袋就在眼前,酒桌上他安排這安排那,自己反倒沒喝什麼,臉上的紅色此刻已經消退不少。
羅雪冷笑道:“王總這麼說就有意思了,把我灌醉了有什麼好處?”
“你不是還沒醉麼?”
“要是醉了呢?”
“醉了自然就知道。”
“無聊。”
“可也不聊了這麼久。”
羅雪不再搭理此人。
酒店門口,陸陸續續有人出來。
“你怎麼這麼厲害,直接把張總幹趴?”過了會兒,王奕江又跟她說話。
羅雪低頭看手機。
“你酒量到底有多少?”
夜間打車人多,她等的車遲遲不來。
羅雪始終不說話,王奕江終于說道:”劉昌平說讓你來表達報社的誠意,我沒看到誠意有多少。”
羅雪這才說:“酒量有多少,誠意就多少。”
“所以酒量有多少?”
“今晚你不看到了?”
“明顯你沒到位嘛。”
羅雪擡起頭,直視王奕江的眼睛,忽然挑釁地笑道:“要不找個機會試試,王總?”
王奕江一愣,繼而大笑道:“好啊,我最喜歡挑戰!你來定時間地方!”
而就在這時,王奕江身後的紅綠燈處,一個男人的側臉一閃而過。
羅雪立刻恍惚起來。
王奕江見她沉默,笑道:“怎麼不敢了?剛剛不還豪情萬丈?”
羅雪置若罔聞,仍盯着遠處的人行道。人來人往,陌生的面孔匆匆而過。
幻覺吧。
這麼多年了,偶爾聽到一兩句消息,像風一般缥缈,還不如夢裡的真切。
這時,王奕江的車到了,陳總監從副駕降下車窗:“王總,走嗎?”
王奕江伸出手指在羅雪前面晃了晃:“女俠?我送你?”
羅雪回過神來,條件反射地避開王奕江在她面前放大的臉,再一次拒絕:“不用了,我車到了。”
王奕江也不勉強:“好!記得喝酒的事,一言為定!”
他大步走向奔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
羅雪的車十五分鐘後才姗姗來遲。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熊缤紛早已睡下。羅雪沒有開燈,借着外面昏黃的城市燈光,客廳角落似乎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停住片刻,認出來人後,立刻打開了客廳的燈光。
白光如日,人影無所遁形。
“你在幹嘛?”羅雪大聲呵斥。
羅松轉過身,見到羅雪,先倒打一耙:“你開燈想要吓死我。”
“你回來做什麼?”角落的木櫃子,是熊缤紛習慣性放錢的地方。
“這是我家,我回家有什麼問題?”羅松吊兒郎當地在沙發上坐下。
羅雪走過去,果然第三格的信封空空如也。
血氣一下湧上腦袋:“媽平日裡就這麼點零花錢,我怕她餓着放這裡的,這點錢你也偷?”
羅松跳起來:“什麼偷?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了?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
“你不是偷,那你剛剛鬼鬼祟祟地在幹?”羅雪說着就要去搜羅松的身。
羅松聞到羅雪身上的酒味:“你好意思說我,你一身酒味這麼晚才回來,你幹嘛去了?”
“我是工作!”
“工作要喝酒?鬼才信!”
“你以為我想?!”
“好了好了,見面就吵,煩死了,一會兒媽也被你吵醒。我走了。”
“你去哪兒?”
回答她的隻有關門聲。
羅雪站了很久,忽然覺得頭好痛,是喝酒的痛,是喝酒後吹了風的痛,也是喝完酒吹了風還和羅松吵架的痛。
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忽然樓上“叮咚”一聲,似有什麼重物落下,接着男女的對罵、小孩的哭啼接連響起,她揉了揉太陽穴——樓上萍萍家又開始吵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機收到一條簡訊:
羅雪姐姐,你好!這個月的補助已經收到,謝謝!昨天測了身高,阿奶說我又長高了,現在有165cm,快和你一樣高了。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我前兩天夢到你了,夢到你和穆哥哥再一起來看我們,教我們讀書。我很想你們。小孟。
羅雪看了這條短信很久,内心逐漸安靜下來。她總是在夜晚收到小孟的短信,因為他要走很遠的山路,吊過楊江,才可以在有信号的地方給她發信息。
她想起楊江的夜晚,安靜、舒暢,有風,帶一點點江水的濕潤,天很大、地很大,大到人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她慢慢躺倒在沙發上,枕着這條短信,竟就這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