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搬到車上,送去新宅子,再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淩湛嘴唇動了幾動,到底什麼也沒說,依言照辦,又從郡主府撥了個小厮并一個婆子照看。
一通忙碌下來,已是亥時。
淩湛顧不得吃飯,匆匆去找郡主複命。
此刻,虞停鸢還未就寝,正散了頭發在鏡前摘耳環。
燈光将她的身影映照在白色的窗紙上。
淩湛在房間外回禀事宜,不敢直視窗上的影子,隻低頭看着腳面。他終是忍不住問:“郡主對身邊人下不了手,難道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能信得過了嗎?”
虞停鸢詫異,放下耳環:“我何曾說信得過了?隻是正好撞上了,看他長得不錯,又幫過我,才幫一把。我已經讓人去查他了,若是信得過,可以留在身邊。若是信不過,讓他簽一張借據,找個理由打發走就是。”
淩湛頓覺放心不少,又問:“郡主派了誰去查?”
“周平。”
上次查陳懷英養外室一事,就是派的周平。虞停鸢對他的辦事能力很放心。她摘下另一隻耳環,溫聲道,“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是。”
……
次日清晨,服侍虞停鸢用膳之際,綠玉輕聲問:“小姐,外面的告示要揭下來嗎?”
她聽說小姐昨日将一個男子安置在了城西的宅院,故有此問。
虞停鸢想了想:“先不揭下來,留着備用。”
那個叫顧況的,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周平辦事一向利落,果真不負虞停鸢的期待,三天後便來複命:“郡主,查清楚了。”
“如何?”虞停鸢輕啜一口茶,“你說。”
“那位顧公子,名叫顧況,原本是京城顧氏家主顧利仁的長子。數日前,顧太太三周年忌日當天,竟然爆出真相,說顧況并非顧家親生,而是抱來的……”
虞停鸢放下茶盞:“有意思,真是抱來的嗎?”
周平點了點頭:“是,這得從十七年前說起……”
原來當年顧家生意還沒現在這麼大,顧老爺外出讨債遇到水匪,不見蹤影。消息傳回京城,人人隻道他已去世。幾個弟弟虎視眈眈,以“無子”為由要争奪家産。當時顧太太即将臨盆,發現生下的是女兒後,從外面抱回一個男嬰,假作親生,說生了一對龍鳳胎,又請族中長輩出面,許以好處,暫時勸退衆人。
一年後,顧老爺姗姗歸來,還帶回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他自稱被一個漁家女所救,為報恩納恩人做了妾室……
納恩人做妾?還有這樣的報恩方式?虞停鸢聽得目瞪口呆:“後來呢?”
“顧太太不知什麼緣故,一直隐瞞真相,直到去世都沒吐露分毫。沒想到數日前被顧老爺知道了……”
虞停鸢好奇:“他怎麼知道的?”
“父子二人容貌不像,稍加留心,難免會有懷疑。何況當年舊事也不是毫無痕迹,顧太太身邊的心腹都是知情的。查證之後,就知道了。顧老爺大怒,與養子斷絕關系,将他逐出家門。”
“不能接受假兒子,逐出家門就是了,父子一場,又何必帶人去打他?還要斷其手足?”虞停鸢有點不明白。
難道多年下來,一點父子親情都沒有嗎?
周平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顧家還有位二少爺,是顧老爺愛妾所出,平時很得顧老爺寵愛。顧二少爺自認才幹不如其兄,唯恐十七年前兄弟搶奪家産的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撺掇了父親提前除掉隐患……”
虞停鸢聽後,頗覺義憤:“荒唐,這也太狠心了。”
她眼前不自覺浮現出顧況的面容,心想,原來是經曆了這樣大的變故,難怪短短數日的光景,他由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這般模樣。
那顧老爺也真是過分,早知道就不該圖一時爽快給他四千兩銀子。
略一沉吟,虞停鸢又問:“那,顧公子的生身父母找到了沒有?”
周平搖頭:“當年他是由醫者塞在藥箱裡帶到顧家的,十七年過去,醫者早已去世,線索全無。”
虞停鸢暗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