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停鸢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樹下的青布馬車以及馬車上的徽記。
确實是承恩侯府無疑。
虞停鸢等人沒有直接進巷子,而是拐進了巷外的一家小茶館。
這邊茶點粗陋,算不得好茶,不過幾人也沒有細細品茶的心思。
淩湛低聲介紹:“是巷口的第二戶人家。陳二公子進去已有半個多時辰,算算時間,應該快出來了。”停頓一下,又輕聲補充:“他從不在這邊留宿。”
“嗯。”虞停鸢盯着面前的茶水,突然甚覺無趣。
過了約莫半刻鐘,一道修長的身影自第二戶人家走了出來。
正是陳家二公子陳懷英。
當年陳太後因美貌而寵冠後宮,其娘家侄孫也姿容不俗。陳懷英高挑挺拔,面如冠玉。
虞停鸢自幼練習騎射,弓馬娴熟,五感極佳,雖離得不近,但她仍清楚地看到他脖頸的一道新鮮抓痕和臉上餍足的表情。
一個婆子跟在他身後,小心送他出門。
陳懷英理了理袖口,漫不經心地吩咐:“盯着她喝,府裡的規矩你也知道。”
“公子放心,那避子的湯藥是老奴親自熬的,等會兒看着她喝,保管不會出錯。”婆子陪笑保證。
陳懷英略一颔首,登上了馬車。
“駕——”馬夫低斥一聲,高高揚鞭,馬車迅速駛離甜水巷。
巷外的小茶館裡,紅瓊和綠玉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虞停鸢先站起身:“走吧,咱們也回去。”
“郡主,不進去看看嗎?”綠玉小心翼翼地問。
虞停鸢緩緩搖頭:“不看了。”
還有什麼好看的呢?
昨日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經打探得很清楚了,甚至比淩湛說的還要詳細幾分。
原來陳懷英養的外室名叫孟惜玉,本是禹州一個青樓女子,陳懷英一擲千金為其贖身,并将她從禹州帶回,安置在甜水巷已有兩個多月。
如淩湛所言,陳懷英從不在此地留宿,隔三五日來一次,每次他走後,婆子都會去附近藥房抓藥。
那藥性寒涼無比,極其傷身,女子服用不易受孕。
證據确鑿,原也無需再驗證的。
……
此時暮色四合,天空已變成黛墨色。
回程途中,虞停鸢坐在馬車裡,雙目微阖,一語不發。
綠玉看在眼裡,忖度着提議:“小姐,要不要給大公子修書一封,請他幫忙做主?”
她口中的“大公子”是虞停鸢的胞兄。六年前,父母在疆場犧牲後,虞家隻剩下虞停骁和虞停鸢兩兄妹。長兄繼承父親遺志,鎮守邊關。虞停鸢則受封郡主,留在京中。兄妹倆多年不見,隻偶爾會有書信來往。
“不用。”虞停鸢睜眸,擺了擺手,“近來邊關多事,大哥本就辛苦,何必再讓他為我操心?”
何況時人三妻四妾常見,婚前蓄養外室固然出格,但又能如何呢?
前年長公主的驸馬養外室,長公主鬧到禦前說要休夫,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那,那請太後做主,或者請陛下做主。小姐是功勳之後,貴人肯定會給面子的。”綠玉改了主意。
虞停鸢微微一笑:“怎麼做主?”
她五官明豔,眉目之中帶着一股英氣,此時眼尾微微上揚,别有一種動人韻味。
綠玉呆了一下:“至少,至少訓斥一頓,遣散外室,保證以後永不再犯吧?”
“嗯。”紅瓊點頭附和。
虞停鸢紅唇輕啟,一字一字道:“我不接受。”
綠玉不由地愕然。她跟在小姐身邊多年,知道其離經叛道,不知竟到這種地步。呆了一會兒,她怔怔地問:“那小姐想怎麼樣?”
“若能退婚,自是最佳。如若不能,那他養外室,我也養外室,這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