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今年的大雪來得更早,白茫茫一片,像是蓋了一整塊的白布,壓得人無法喘息。
裴婠沒想到端端幾日不見皇後,她就這麼沒了,她心下慌亂,連步伐都軟下去,需要身邊的人攙扶。
烏泱泱的宮人跪在鳳儀宮哭,用帕子抹着眼淚。
裴婠面色蒼白,怔怔地望着鳳儀宮三個大字,問旁邊的馬超庸:“她前幾日還能與我吵,怎麼就突然沒了。”
馬超庸道:“陛下節哀。”他無奈歎息,看着死寂般的鳳儀宮,從前太後住在此處,輝煌無比,金光閃閃,更是榮耀和權力的象征,時過境遷,未曾想到有一日會變得這麼蕭條冷寂。
鳳儀宮樹枝上的雪一堆堆落下,望着幽深的宮殿内,仿佛有深淵巨口要把裴婠吞噬,對死亡的恐懼讓她不得不停下。
守候在一旁的宮人拼命勸道:“陛下身子不好,還是别進了,免得沾染晦氣,皇後娘娘也不想讓您擔心啊……”
死亡與冬季共同譜寫下恐懼。
裴婠不可置信,“短短幾日就病得死了……”她掩面哭泣,癱坐在雪地中,她與她之間雖不是姐妹情深,可在幽幽深宮互相靠着對方,互相養着一個孩子,多少還有些情誼在,前幾日鮮活的人就這麼突然沒了,她根本沒辦法接受。
“陛下,娘娘她病重不讓人對外說,如今更不願您進去,還是别進去沾染病氣了。”一旁的張公公哭着勸,仿佛真是為裴婠真心考慮,他這寒冬臘月手抖的厲害,驚恐地望着裡面,想要讓人把門關上,免得裴婠發現異樣。
可裴婠偏要克服恐懼,往那幽深之處走去。
張公公攔不住,隻能臉色蒼白地接受,讓人趕快把攝政王請來。
裴婠走到門口,眼看着這些宮人不準她進去,也察覺到異樣,抿着唇一言不發,就等着張公公把甯熾叫來。
甯熾知道此事瞞不住,可不願讓裴婠憂心,更不願讓她看到吳珊君的死狀,故意讓人攔住皇後病逝的消息,但偏偏還是讓裴婠知道了消息。
他匆匆趕來,看着裴婠站在門前沉默不語。
“婠婠,皇後的病不是一般的病,你若進去恐怕會被傳染。”甯熾張口就是謊言,看不出他任何心虛的一面。
“你早就知道皇後逝世了?”裴婠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淡定,出口冷冷詢問。
甯熾心中一慌,面上卻淡然解釋:“宮中爆發時疫,為避免恐慌,我不得不把消息封鎖。”
他原本打算就此借口把皇後的死合理化,甚至打算處理掉她身邊伺候的宮人和器物,隻是沒想到裴婠突然發現,他不善的目光落在了一旁一言不發的馬超庸。
馬超庸是宮中的老人,對宮裡許多人都有恩惠,一定是他走漏了消息。
裴婠也察覺到他陰暗殺意的目光,擋在馬超庸面前,心中越來越涼,想到突然上吊自殺的太後,對他更是憤恨,勢必要推開這道門!
甯熾抓住她的手腕,勸道:“婠婠你身子不好,不要任性。”
“我見見皇後,是合情合理的。”裴婠甩開他的手,推開了門。
這宮内雖然點着燈,卻死寂又陰森森。寒風吹進來,把殿内的蠟燭吹滅了一片,守在門外的宮人害怕得瑟瑟發抖,隻覺得這鳳儀宮陰森詭異,皇後的怨氣十分重。
皇後身邊最信任的翠竹看見裴婠,急忙跪着匍匐來到她面前,悲痛大哭:“陛下您終于來了!終于來了!”
翠竹的哭聲很大,悲痛傳遍整個大殿,她抱着裴婠的腿,仿佛收到了什麼極大的委屈。
甯熾微紅着眼,知道這翠竹不安好心,他眼神警告,但并未有任何用。
“攝政王要殺了我們所有人!救救我!陛下!求你救救我!”
翠竹凄慘悲痛地求救,恐懼地抱着裴婠的腿,仿佛抓着懸崖邊的救命草,不肯松手。
馬超庸垂頭望着翠竹絕望的臉,不禁感歎她演技真好。
果然,甯熾臉色大變,委屈地望着裴婠,“我隻是為了解決時疫,免得傳染出去,不是有意随便殺人。”他垂眸委屈地看着裴婠緊繃蒼白的臉,可下意識地捏緊拳頭,恨不得現在就吩咐人把這賤奴拖出去砍頭。
“婠婠,我都是為了宮裡其他人,總不能因為皇後,讓所有人感染時疫吧?”甯熾抓着她冰涼的手,眼眸漸漸濕潤,扭頭看向悲痛大哭的翠竹,“皇後連死也不肯放過我,還要挑撥我與陛下的關系嗎?”
翠竹不是簡單的家奴,更是皇後身邊的近身侍衛,一直貼身保護皇後。
裴婠盯着翠竹,心中越發害怕,“皇後何時感染了時疫?”
甯熾陰狠地望向一旁處事不周的張公公,他早就吩咐他把所有人處理掉,殺掉,這才好統一口供,沒想到偏偏留下個翠竹。
張公公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複活的翠竹,他明明吩咐宮中侍衛處理掉了皇後身邊所有的宮人,把屍體都扔在了京郊的亂葬崗,翠竹怎麼又突然複活出現在了鳳儀宮?
他活見鬼了?!
翠竹悲痛道:“娘娘沒有得時疫!沒有得!”她嘶聲力竭地怒吼,換來了甯熾的一腳。
“賤奴,你和你主子一樣,竟然要誣陷我!”
翠竹吐出一口血,眼喊熱淚,跪在地上卻指着甯熾,“都是你害死我家娘娘,若不是我會些武功,躲了你手底下的人的刺殺,我早就被抛屍荒野,更不可能為我家娘娘伸冤……”她口吐鮮血,捂着被踹的胸口,疼痛讓她說話都變得費力。
裴婠不可置信地看着吐血的翠竹,更沒想到甯熾竟然在她面前動手,她面色蒼白地捂着自己的心口,顯然是被剛才的甯熾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