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禮制上講,徐慶業的祖母不過是位被追封的先人之一,在宮中,這類祭典可辦可不辦,即便辦,規格有明确限制。
說到底,徐慶業就是懷着‘孫子出息了’的心态,遺憾其祖母未能在生前享他的福,就想在其祖母去逝二十周年的祭典上,稍做彌補。
可是為了不落人口實,他不便直接提出來。
畢竟徐慶業身為皇帝,理當在這個首重孝行的時代,以身作則。
他最親近其祖母,但是一同被追封的還有其曾祖父夫妻、祖父、父母等先輩,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慮,都不宜将每一位的祭典都逾制大辦。
所以他雖有心讓自家祖母享受最高規格的祭典待遇,但也隻能私下找柳明月商量,讓她出面幫忙做成此事。
柳明月作為經辦人,隻要她不懼能力被質疑,名聲略微受損,縱然逾矩一些,也能以‘孝心可嘉’來過關,影響不大。
原主可能會在意這麼做,會給她的‘賢後’事業帶來的負面影響,或者說是留下隐患,但是柳明月可不在乎。
她更在意這麼做,能給她帶來的一些正面好處。
首先就是徐慶業的态度,很顯然,她這次知情識趣的積極表現,讓對方十分滿意。
而徐慶業滿意了,不僅能給她争取到更多低調發育的時間,還能向皇宮内外傳遞出一個信号,她柳明月終究是皇後,地位尚穩。
明白徐慶業的那點隐晦心思後,柳明月心裡就有數了,她又迅速寫出一份新方案,讓人于次日送了過去,不過這次不再是正式上書。
在新方案中,不僅提升了原定計劃中的禮器規格,還将相應禮器的數量增加了一些,參加祭典的人員名單也得以擴充。
除此之外,又增加了一些本沒有的内容。
徐慶業在收到新方案後,給出的反應是以表彰皇後操勞宮務辛苦的名義,令何忠親自帶隊往坤元宮送了一批賞賜。
看到賞賜清單中的物品,大多都是各地最新送入宮内的貢品,柳明月很想說,這丫的完全是在拿夫妻共同财産糊弄人。
當然,這隻能是她自己在心裡吐槽一下而已,從坤元宮的上下都為此感到欣喜不已的反應中,不難看出,這裡的人根本沒有夫妻共同财産的概念。
能被當做貢品呈入宮内的東西,肯定都是些難得一見的珍寶。
好東西誰都喜歡,柳明月不用裝,就能表現出她應有的歡喜之情。
不過她畢竟是皇後,肯定不能眼皮子淺,讓人看出她的歡喜真的是為那些好東西。
尤其是當着皇上的心腹大太監何忠的面,她要讓對方知道,她是為得到皇上的肯定而感到無比激動與歡喜。
所以她當即在現場寫了一份言辭懇切的謝恩折,親自遞給何忠。
“本宮不過做了些份内之事,竟得陛下如此肯定,實在是受之有愧,有勞何總管幫忙轉達本宮的感激之情。”
初次見到這種操作,何忠略愣了一下,才笑容謙和的接過折子,态度明顯恭敬了不少。
“娘娘有心了,臣一定會向陛下如實轉達娘娘的心意。”
送走何忠一行人後,專業本能讓柳明月很想上前親手‘鑒定’一下那些東西,但她為了維持人設,隻能淡定的對那些東西做出應有的安排。
卻不知何忠在走出坤元宮後,竟然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門。
邱月能通過一份名單看出皇後思想上的轉變,何忠親自跟柳明月打過交道後,當然也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其中的變化。
畢竟這兩人雖然都是皇上的心腹,但論水平與地位,邱月絕對無法與大權在握的何忠相提并論。
接過由何忠幫忙呈上去的謝恩折時,徐慶業十分意外。
“你是說,皇後當即寫了這份謝恩折?”
何忠态度恭敬,語氣肯定的回道。
“是的,陛下,這是微臣親眼看着娘娘當場寫下的。”
翻開折子,看到謝恩折的内容,讓徐慶業生出些難以言喻的微妙情緒。
當了三年皇帝,徐慶業當然看得出來,這是一份措辭嚴謹,極其标準的謝恩折。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心情複雜,卻還說不出什麼,即便這代表着,他的妻子選擇将他們的夫妻關系,徹底定義為君臣。
不過這點感慨随之就被抛到一邊,反正對他而言,這樣比以前更方便省事。
何忠稍作遲疑後,小心提議道。
“陛下,您看,是否需要派人查一下?”
徐慶業意興闌珊的擺擺手,“不必,她是大族出身,将聲譽和規矩看得比什麼都重,如今更是一心要做賢後,朕肯定要成全。”
前提是她能一直像這次的祭典之事般,知情識趣的好好做事。
不再像從前,總試圖利用皇後身份與宮權‘勸誡’他該怎樣做,要守什麼禮規,讓他煩不勝煩,還不自知。
何忠聞言,也沒有堅持,他也知道,皇後能想開,并且主動做出改變,其實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隻一心忠于皇上,盡量避免與後宮有牽扯。
皇後的品行無可指摘,對皇上的心意也是有目共睹的,最大的短闆,就是不夠聰明,掌握不好與皇上的相處方式,從而導緻二人之間漸行漸遠。
何忠比誰都了解他的主子,知道皇上其實也很重視名聲,想當一位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