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殘忍的插曲中,聖泉洗禮如同鬧劇一般結束了。後續老巫祝拿了根柳枝,沾了聖泉水,灑到她們這些巫祝備選身上,便是完成了洗禮。隻有原晴之一想到這池水剛吞噬過一個人的血肉,心底便膈應地要死,打定主意回去裡三層外三層好好洗個澡。
後面眼看場面變得無聊,帶好面具的司祭少年又興緻缺缺地打了個呵欠,在巫祝和侍衛看似衆星捧月,實則密切監視中飄飄然離開,要原晴之松了口氣。
但很顯然,他造成的惡劣影響遠遠沒有結束,還在以極大傳播速度擴散。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是啊,以前怎麼沒有聽聞過司祭大人的威名?”
“這般驚才絕豔的少年人,怎麼也該在慶國聲名遠揚才對。”
“可惜後面大人戴上了面具,真想一睹背後真正的容顔啊......”
巫祝把她們帶到神宮的落腳點。
剛進巫舍,大家閨秀們便像解除禁令那般,興奮地竊竊私語,言語間滿是對神秘少年的好奇和仰慕。即便先前有幾位小姐對元項明這位新晉殿前都指揮使多看了幾眼,現在也全部沉入司祭的魅力,不可自拔。
明明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可在虞夢驚與生俱來的魔性魅力中,這些人已經全然忘卻,那位硬生生把自己臉皮挖下來的小姐是怎麼死的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她們還沒來得及看到司祭的臉,現在隻能稱得上愛慕,不至于像神宮裡這些巫祝和祭祀那般失去自我,被欲望充斥,病入膏肓。
這樣戲劇且諷刺的一幕,倒是沖淡了戲曲和現實過于相似的違和感,加深了她對“這裡不過是部戲曲”的印象。原晴之忍不住歎了口氣,剛想去洗漱,又被謝霓雲攔住。
“喂,武五。你快去想辦法把謝書瑤的房間換了。”
謝大小姐對着自己的小跟班頤指氣使:“巫祝說明天開始學習祈神舞,隻要能讓謝書瑤晚上睡不好,她肯定會在衆人面前出醜!”
原晴之:“......行吧。”
她借着光磨磨蹭蹭走了出去,猝不及防在巫舍門口碰見一幕。
“誰給你的膽子,還敢同司祭大人提要求?!”
幾名祭司圍成一個圈,中間那個人跪倒在地,身上濕漉漉的,顯然被潑了冷水。走近看才發現,赫然是不久前那位拿了面具,自告奮勇想要給虞夢驚戴上的巫祝。
來來往往的巫祝祭司絡繹不絕,要麼冷眼旁觀,要麼上前洩憤似地跟着踩一腳。
明明是極其不合常理,不符合神宮秩序的混亂景象,大家卻已經司空見慣。甚至連跪在地上被欺淩的那個巫祝,也是一副雙眸漆黑,誓死不從,滿臉“你們就是嫉妒我同司祭大人說了話”的癫狂模樣,笑容極其瘆人。
原晴之看着這和邪//教沒什麼差别的扭曲氛圍,冷汗都下來了。再看了眼外邊深沉的夜色,想了想自己的夜盲症,又默默縮了回去。這回可不是膽小人設,是真怕啊!
破案了,神宮裡沒有正常人。
事到如今,能夠保持理智的,也就隻有女主和女配,還有倒黴蛋元項明和她了。
元項明和她不受影響,原晴之猜是因為他兩是入戲者,不受戲内規則約束。至于女主和女配則是單純的劇情豁免,這兩人完全一門心思撲在男主身上,半點沒察覺到司祭的問題。
話又說回來,虞夢驚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為什麼劇情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
原晴之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虞夢驚是整個《邪祟》第一卷的關底大boss,在原著中第三折高潮戲才會出場,而且還隻是出場個小片段。
雖說入戲者有更改劇情的可能。但距離入戲才幾個小時,她還啥都沒來得及做呢。總不可能就因為沒推謝書瑤,就把大boss引出來了吧!
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回去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被山頂的古鐘吵醒。
洗漱完畢,穿上昨天下發的巫女服後,原晴之打着哈欠走下樓。
經過一晚上時間,她已經完全想通了!
意識到事情超脫掌握後,原晴之的确慌張過。不過也隻有一瞬。
她當過幾年社畜打工人,心态比大潤發裡殺魚師傅的刀還要冷。隻要把入戲當成打卡上班,上班結束就能結工資,古井無波的感覺那不一下子就回來了。
“武五,昨天吩咐你幹的事情幹好了嗎?”
“都辦好了都辦好了,小姐您放心吧。”原晴之随口敷衍。
事實上她昨天看到外邊那群魔亂舞的景象,就果斷回去洗洗睡了。
女配指使武五前期使的這幾個絆子就沒有成功的,主打一個自食惡果。反正劇情已經偏成一條脫缰的野馬,也不差她這點。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前方謝書瑤側過身來看了她們一眼。
而謝霓雲瞅着站在最旁邊的謝書瑤,怎麼看怎麼覺得後者沒有半點沒睡好的樣子,反而精神倍兒足。
“奇怪,怎麼感覺她精神還不錯?”
“不清楚啊,或許她裝出來的呢。”
“這樣嗎?”謝霓雲似信非信。
原晴之放心的很,在戲本劇情開始之前,武五就已經跟了女配多年,手上幹過的壞事多了去了,謝霓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貿然懷疑自己人。
“未來三天,你們的任務是學會祈神舞。”
這點暗潮湧動并未持續太久,很快,老巫祝就帶着巫祝們來到巫舍門口,宣布未來的行程:“三天後,司巫人選将正式确定。第四天将舉行天祭大典,屆時你們都将上場參與祭祀,跳祈神舞,為大慶祈福。”
話音剛落,除了早早利用鈔能力透題的謝霓雲,其餘貴女們紛紛炸開了鍋。
“三天内學完祈神舞?這也太難了吧。”
“是啊,我們以前都沒有接觸過......”
祈神舞是大慶國祭祀必備的項目,巫女們用其進行降神、求雨等項目。但與之著稱的還有它的特殊性,普通百姓無法學習神職人員的舞蹈,隻能在神宮内學習。
換而言之,想要三天内學完,幾乎不可能。
“肅靜!”老巫祝冷然:“遴選司巫一事,乃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誰還有意見,現在提出來,想必聖泉也很喜歡有人能進去洗個澡。”
既然不解決意見,就解決提出意見的人。一通組合拳下來,所有人都安靜了。
見狀,老巫祝滿意地點點頭,将一行人帶到神宮正殿。
傳說慶神喜赤色,從夜紅神龛就可見一斑。所以祭祀用品一切都是同色。包括降神幡,燃燒的火燭,神宮兩側挂着的赤旗。和這片火紅海洋格格不入的,是大家閨秀們身上穿着的純白巫女服。
“你們記得看好,每天祈神舞隻演示三遍,接下來就是你們自己的練習時間。”
說完,領舞巫祝便赤腳走到宮殿中心。
很快,祭祀們敲響編鐘,笛聲悠然響起。
大家閨秀們紛紛睜大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領舞的姿勢,生怕漏掉一星半點。
原晴之同樣目不轉睛。
舞蹈是戲曲藝術形式表現的一個重要手段,《邪祟》本身是一部戲曲,既然是戲曲,那演繹戲曲的演員們自然也需要在戲台上表演出祈神舞的部分。
所以說是祈神舞,其實大可寫作水袖舞。即便身在戲内,這點也是不變的。
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後,原晴之心裡便有了數。
待到自己練習時,她挑了個偏僻的地方,嘗試着邁動腳步,甩動長袖。
在旁人眼裡難得出奇的舞蹈,就這樣輕而易舉從她手中演繹而出,幹淨又漂亮。
不得不承認,隻要是和戲曲有關的東西,便難不倒天生戲骨。這個戲曲界人人夢寐以求的天賦,從出生起就讓她站在了終點。
一邊跳,原晴之一邊忍不住回憶起過去。
她兒時記憶的最初,是一片化為火海的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