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音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不是怕的,是癢的。
她有點受不了他在她耳後灼出的那種熱燙。
璃音把微仰的頭輕輕偏過一個角度,去與慕璟明隐在漆黑夜色中的瞳仁對視。
這樣的姿勢讓兩人的鼻尖幾乎就要蹭到一起,四目相對,呼吸交纏。
他虛垂着眼睫看她,如鋒的眸光似一條看不見的寒冰鐵鍊,将她無聲鎖住。
好兇!
像一隻舔着尖牙,随時要噬咬上她咽喉的小狼。
璃音默默攏了攏指骨。
……好想給他一拳。
是誰的一劍害得她毫無準備就來到這裡的,她半夜苦背這些有的沒的又是為了讨好誰?
他還兇她!
雖然之前早就想過,若是這位慕小侯爺敢對她擺臉色,她就要揍他的,可是剛剛他做噩夢時,她又承諾過,不再打他了。
她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但她明顯看到慕璟明漆黑的瞳孔危險地縮了一縮。
他靜靜垂眸凝視着她,卻不似以往那樣星眸璀璨,清輝漫天,隻有滿眼毫不掩飾的、張揚迫人的威懾。
這讓她頭一次無比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人不再是那個聽話乖巧的小七,而是武甯侯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天下人高高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慕玿小侯爺。
罷了罷了,不過是個被寵壞了又“弱不禁風”的凡人,讓讓他吧。
更别說她以後還想混成慕璟明的貼身丫鬟呢,無論如何都不能惹惱了他,這會兒出師不利,之前設想好的貼心乖巧小廚娘上位之路是注定走偏了,她得趕緊另外想個法子挽救一下。
頸間冰寒的匕首又加力壓了壓,她知道,這是他在催她回答之前的那兩個問題了。
——她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璃音腦子轉得飛快,鑒于她說謊的水平估摸着也和小七差不多,撐不過兩句就要被看穿,于是幹脆眨了眨眼,眨出一派天然的率真,給慕璟明抛去了一個極度荒誕,但又極度坦誠的回答:“是天上的神仙派我來的呀。”
慕璟明在她的神情上絕瞧不出一絲的破綻,因為她說的是一句真到不能再真的真話。
“天上的神仙?”慕璟明眉梢玩味地挑起,一雙漂亮的眼睛慵懶卻危險地半眯了起來,手掌更強勢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更深地仰頭與他對望,“譚王,肈王……還是陛下?”
“小侯爺不信麼?”
璃音毫不畏懼地直直望進他的眼底,甚至覺得他這表情挺有意思,就也學他的眼神,将自己的雙眸危險地半眯起來,之前因為太想給他一拳而握緊的五指松開,緩緩撫上他僅着了單薄裡衣的胸口,再壓低了聲音,盡力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足夠神秘:“這裡是不是一入夜,就總是莫名發痛?”
掌下的心口暖熱,心髒強而有力地跳動着,璃音卻能感覺到,這規律的跳動在她的話音中紊亂了一瞬。
哼哼,怕了吧。
前幾天晚上的拳頭也不是白揍的,拿捏你這種凡人,還不是輕輕松松。
“小侯爺,你有血光之災。”方才抛完一句真話,接下來就到說鬼話的時間了,璃音的小手因為心虛而繼續不安分地在慕璟明心口亂按,提醒着他每晚準時要犯的心疾,語氣凝重,“你須得讓我陪在你身邊四年,時刻不離左右,四年後,此災可解。”
身後那人聞言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視線落在璃音幹淨剔透的眸子裡面,半晌,竟勾唇笑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一個不大好笑的笑話,但因為講笑話的人神态過于認真,倒給講出這個笑話的行為本身添了幾分好笑。
璃音感到頸間寒意一消,是那把匕首被他撤了下去。
他真信了她的鬼話?
她就這樣成功混入慕小侯爺身邊了?
她還沒來得及興奮,手中那一張長長的忌口單子就被慕璟明劈手奪了過去,他抖了抖有些發皺的紙條,漫不經心地問道:“背到哪兒了?”
诶?
他怎麼知道她在背這個?
難道是她方才背得太投入,不小心念出了聲……才把他吵醒的?
忽覺捏在下巴上的指骨收緊,似是不滿她的走神,那人強硬地擡起她無意識墜下的小臉,道:“回話。”
璃音看着他眼裡蓄起被人忽視的微怒,眨了眨眼。
雖然脾氣變壞了很多,氣質也因少年氣而淩厲了不少,但心思還是一樣的好猜呢。
不過答話慢了一會兒,就惹得這位小侯爺生氣啦。
于是她向他彎了彎眼角,笑道:“一多半吧,後面還記得不太熟。”
捏在頰上的手指松開,少年一把将她推開,将紙條輕輕扔在她的身上,聲音冷淡而強勢:“繼續背。”
被他推得一個踉跄伏在地上的璃音:“……?”
這是什麼發展?
而且……璃音撐在地面上的五指再一次想要收攏,她真的真的好想給這個叫慕璟明的家夥一拳啊。
然而還沒等她把拳頭握起來,一柄寒劍已經抵上了她的喉骨。
“背。”少年長身執劍,居高臨下地用長劍壓着地上少女的頸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