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參加巫師大考,拔得頭籌,從前世開始,就一直是璃音的一樁心願,也是她的一樁遺憾。
商月看璃音一臉要幹架的樣子,嘴唇掀了掀,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壓下,擡眼一望,見搖光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璃音臉上,喉結微動,最終還是向她出了聲:“你不用太和羑和計較,他和誰說話都是那個樣子。”
這話乍一聽是寬慰,但接在璃音剛才興緻勃勃的報名詢問後面,就明顯還有另一層意思了,他在提醒璃音:她這會兒不過是被羑和激了兩句,就怄氣去報名巫師大考,是在沖動行事,沒那個必要。
璃音一度認為商月的襟懷寬廣得吓人,不像搖光,菜裡多放兩滴油都能惹得他發作,但商月就真如天上明月似的,别人說他壞話,他從不記恨,也不往心裡去,上一世,到後來整個天宮的人都在明裡暗裡嘲笑他,他也不在乎,他從來就隻對她一個人格外計較而已。
之前他對着搖光的那幾句出言不遜,她這會兒也逐漸回過味來了:說到底還是在計較她之前拒絕了他!
所以璃音知道,他是真的不計較羑和說了什麼,也不希望自己計較。
但她沒他那樣的朗月胸懷,她是個俗人,上一世的她總是裝作不計較,其實心裡計較得要死,這一世回來後,一開始倒真是有些不計較了,但那隻是一種求死之人的懶得計較,也不是真的不計較。
璃音想事情的時候,渾身就容易透着一股勁勁兒的小執拗,這副樣子落在商止眼中,他就知道阿橫是鐵了心要報名的了,不禁就轉頭望向自己那位同樣有些執拗的弟弟,今日他已被阿橫駁過一次了,若再來一次,他又不知要生出多少自虐似的悶氣,于是搶在璃音應聲前,向商月笑道:“讓阿橫報名去玩玩也無妨。”
“兄長!”商月開口,聲音裡藏着一點埋怨,還有幾分焦急。
他不想給璃音潑冷水,隻好給兄長遞着眼色暗示:你就知道慣着她,到時萬一沒能考過,豈不是叫阿橫丢臉。
商止哪裡看不懂他的意思,但仍是笑道:“有什麼關系,考不考得過都不會改變什麼,阿橫總還在這昆侖山上,還得繼續和我一起,當巫真大人的小徒弟。”
說着輕輕拍了拍巫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巫真大人,你是主考,你來決定。”
商止當然不是真的拜在巫真門下修習的徒弟,他是在九百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中受了重傷,差一點連性命都丢了,連夜就被月宮宮主送上了昆侖救命,畢竟天宮裡要論醫術,最厲害的無疑就是昆侖的幾位神巫。
最後命是救下來了,後遺症卻也不少,月宮也不急着召他回去,就把他留在了昆侖調養,這一調養就養了九百年,且幾乎都是巫真在替他細心料理,如今除了雙腿仍舊無法行走,身子比旁人虛弱一些,已是沒什麼大礙了。
他養病多年,于醫術一道上自然而然上了心,慢慢地就向巫真讨教起來,算是半個跟着她學醫的徒弟,再加上兩人九百年間朝夕相處,有些情愫早已不言自明。
有了這兩層緣故,璃音既稱呼巫真為師姐,那麼稱他為師兄就再恰當不過了。
巫真見問到自己頭上,偏頭想了一想,卻不作答,而是突然轉過臉來,将問題抛給了靜靜站在一邊,卻一直不曾開口的一位神君:“搖光神君,你覺得呢?”
搖光的眼神本就一直落在璃音身上,這時聽巫真相問,既不轉頭,也不作答,而是沖着璃音微一眨眼,輕聲問她:“很想去?”
“嗯!”璃音用力地點一點頭。
他眼底眉梢不知為何染上了一點笑意:“今天若是報名了,一年後,可就一定要去的,不能反悔。”
“為什麼要反悔?”
璃音有些困惑地歪一歪腦袋,随即更加用力地點起頭來,承諾:“一年後,當然要去了!不反悔!”
她今天被羑和陰差陽錯這麼一激,算是徹底把她的鬥志激了出來,竟完全忘記了一年後的自己是死是活都還是個問題。
搖光似乎很滿意她這個答複,向巫真點一點頭,道:“她說了,她很想去。”
巫真問的是他的意見,他卻隻是重複璃音的話,但誰都聽得懂,他這就是支持她去的意思了。
璃音看搖光支持她去,忙趁熱打鐵,拉了巫真的手,撒嬌似的晃起來:“巫真師姐,我是真的想去。”
巫真熬她不住,終于松口同意:“想去就去吧。”
說罷止住她拉着自己亂晃的小手,闆起臉來,嚴肅道:“但可不是讓你去湊數的,既然去了,就要好好考,給那羑和一點厲害看看,不許給我丢臉!”
璃音立馬站直了身子,保證:“放心吧,巫真師姐,絕對不給你丢臉!”
“好歹這報名冊上是多了一個名字。”
巫真擡手捏了捏璃音的鼻尖,商止寵溺地看着她們兩個笑,笑着笑着,就感覺到巫真那蔥白的手指敲打上了自己的肩頭,他唇角翹起的弧度一滞,果然聽見巫真小惡魔般的聲音響起:“不過這個算我拉來的,别忘了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