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不敢看蘇聞青，甚至不敢看她的影子。
在海岸邊他尚且猶豫，蘇聞青幾乎是緊跟鬼怪着跳入海底。她既然學過潛水，那麼教練一定會和她說，水下渡氣是不可行的求生方法。
蘇聞青還是讓他低頭，走到這一步，她的嘴卻緊抿着。
思緒像棉線，陳默用了一整晚來拆解。線團雜亂地結成球，他扯，可始終找不到線頭的蹤迹，線球也越扯越緊。
當他忍不住向蘇聞青靠近的時候，那顆線球就從他的脖頸一路劃到尾椎骨，癢意追随着過程，直到他坐下，那股遲來的酸痛感才遍布全身。
他想，自己好像又欠了一筆還不完的債。
“老陳，你跟大家說一說嘛。”
右臂被秦安的手肘一陣戳動，陳默這才回過神。
“學習？我在學習上并沒有什麼天賦。”陳默說道。
他沒有自謙。
比起父母身邊許多天資聰穎的小孩，又或者他手底下的宋歡和秦安，陳默本身的天賦就要普通得多。
“普通”這兩個字印在了陳默的腦袋上，他想，領悟力一般就多讀多看；成績普通就采用題海戰術；上大學以後别人修複一件瓷器，他就花更多的時間去鑽研，去練習。
在獨屬于天才的聚光燈的外圍，陳默在角落裡，一步一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量變引起質變，他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終于從幕後走到台前，站在聚光燈下，成為了别人口中的“天才”。
“為什麼，你們總是忽視'堅持'這兩個字呢？”蘇聞青并不認可陳默的觀點。
就拿她自己來說，她的記憶力确實不錯，但《傷仲永》的例子就擺在面前，别人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情，她永遠都要記在手機備忘錄上，時時刻刻地複習。
就因為她比别人多了“複習”這一步，所以别人誇她記憶好，腦子靈光。
“你的長處就在于精力充沛，你難道沒發現嗎？”蘇聞青循循善誘，“為了保持好狀态，我一天必須要睡8個小時以上。但是你似乎并不需要這麼久，甚至隻要四五個小時就能恢複滿狀态。”
蘇聞青隻有在說話的時候，陳默才敢正大光明的看着她。他們認識總共不到兩個月，雖然互動不少，可對于蘇聞青，陳默甚至不敢保證，自己對她的了解程度高于3成。
蘇聞青太複雜了。當陳默自以為了解她的人物畫像時，她又會以另一種思維和舉動，來推翻之前的所有定論。
一次，兩次，三次。陳默對于蘇聞青的認知像書本翻頁一樣不斷刷新，隻是他的書翻得還不夠勤，沒有辦法用自己淺薄的認知去描述她。
這頓飯足足吃了有兩個小時，開始的話題還算正常，然而越往後越偏。
“宋歡，你是陳默教授親口認證'最有天賦'的那一類學生，能和我們說說學神的養成方法嗎？”
許存安拿手機當做話筒的模樣，放在宋歡的嘴下。
“嗯…”宋歡看了一眼宋豫，确認他不介意後這才開了口。
“這件事要感謝我哥，如果不是他給我舉了反面教材，我大概也不會開竅……”
蘇聞青坐在宋歡身邊，憋笑憋得肚子痛。
公元2000年1月1日，全世界的人民都在迎接千禧年的到來，這一天發生了4件大事：
熊熊國更換總統；百度公司創立；證實千年蟲并不會發生；以及學神宋歡的誕生。
隻是學神的成長之路比較坎坷，直到15歲的時候才初見端倪。
宋歡初三的時候，宋豫已經在電影學院學表演。兄妹兩人都住校，一周見不了一回。
由于刻闆印象，那個時候宋歡認為大學生個個聰明絕頂，于是她在某天午休的時候偷偷翻出校門，來到宋豫上課的階梯教室裡。
宋歡來的時候還穿着校服，嫩生生的臉頰像綻開的荷花瓣，她很快就引起了大家都注意，衆人紛紛伸手往她的臉上摸去。
“都讓開都讓開，這是我妹妹！”宋豫一個箭步擋在宋歡面前，長臂一揮，打消了衆人蠢蠢欲動的雙手。
那個時候，年僅20歲的宋豫并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即将改變宋歡的一生。
宋歡從書包裡掏出一張試卷，試卷被翻到反面，她的手指一路向下，最後停在了試卷的最後一道大題上。
“哥，這一題我不會寫。”
宋·未激活學神系統版·歡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她的這句話激起了宋豫的好勝心，宋豫接過鉛筆，在同學和自家妹妹的注視下畫起了輔助線。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
“哥，你快點兒，我們午休快要結束了。”
宋豫面色鐵青的放下鉛筆，看向宋歡的時候，他的面色湧起了一抹複雜：
“宋歡，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千萬不能成為哥哥這樣的人，知道了嗎？”
自打宋豫的這句話說出口，宋歡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此後班主任編輯給宋豫的成績單上，她的成績永遠穩坐第一。
衆人聽完學神的的成長曆程後，紛紛朝宋豫給予了一個同情的目光。
有這樣的妹妹，他的壓力一定很大吧。
“很好，我們在學神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許存安的播音腔差強人意，“'千萬不能成為宋豫這樣的人'，你覺得現在的自己做哥哥的囑咐了嗎？”
宋歡沒有馬上回答。她的目光看向宋豫，然後落在蘇聞青的身上。
“如果單論成績的話，她當然做到了，并且甩了十條街，”蘇聞青看見宋歡求救般的目光，“你這問的什麼破壞兄妹感情的問題？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技術含量？”許存安蓦然驟然拔高了音量，“來你說，我倒要看看你上學那會兒有什麼技術含量。”
“诶…”宋歡剛想阻止，被蘇聞青一個手臂攔下。
“我就不說！氣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