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慢慢往後倒退,不停向左右兩側掃視,仿佛有好幾個人從不同方向圍堵向她,一直把她逼到了牆角,再無處可逃。隻聽她慘然道:“大人早說過我是個惹麻煩的命,也曾想用别人來替換我,所以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隻是求大人再寬限幾天,讓我有機會把這樁案子徹底查清楚,也就死而無撼了!”
空氣中又沉默了一會兒,康安安臉上的表情卻一直在變,呼吸漸漸沉重,像是聽到了極其不好的消息,眼中潸然淚下,歎道:“為什麼大人一定要用他的性命來要脅我?難道殺了他就能證明我的忠心嗎?我不知道大人是怎麼樣的心情,而我來此之後,時間雖然不長,卻有了許多改變,人世間确實有許多人和事令我煩惱牽挂,譬如他就是一個,不光是他,賀郎、小謝、郭珺臣都是極其重要,無論您用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生死來逼我,我都不會答應,既然大人心意如此堅定,看來我隻有以死謝罪,求大人千萬别為了我傷害任何人,如果可以,請大人繼續追查此案,将所有的罪人繩之以法!”
賀郎聽得有點糊塗,心想姐姐在對誰說話?難道是處于瘋癫狀态,思緒都不清晰了?又突然記起之前康安安說過在郭府中了迷藥的事,警覺地捂住鼻子,四下尋找迷香之類的東西起來。
其實房間裡空蕩蕩的,根本沒什麼可搜的,等他确定沒有熏香之類的玩意兒之後,一擡頭,卻見康安安靠在牆上,一手頂在胸前,像是正用一把無形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嘴角挂着釋然的笑容,艱難地道:“大人,還是要感謝您把我帶到人間,雖然業績差了點,但是這些遇到的人,真的,真的很好……他們都很重要……這段日子裡……我真的過得很開心……”
她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喉嚨口輕輕呼出口氣,然後頭歪倒在一旁,像是即刻死了。
賀郎明知道她性命無虞,但見她如此重情義,鼻子一酸,心中充滿也悲傷,哀号一聲:“姐姐啊。”眼淚就掉下來了,邊流淚邊回頭朝着蛇夫人罵,“你傻站在那裡幹嘛?當是在州橋看戲麼?還不快來瞧瞧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蛇夫人靠在門口看着他們隔着鐵欄杆,一個自說自話,一個悲不自勝,莫名其妙之餘隻覺得好笑,聽他發問,才慢慢地上前走了兩步,道:“你也是個有道行的,怎麼跟着她一起瘋,不看看是不是她的精魂出了問題?”
在精怪的眼裡,凡人瘋了傻了都是精魄出了差錯,通常都是少了點什麼,或是多了些什麼,才會引起的各種錯亂狂躁。
一般精怪修練成形都會有天眼的本領,用來辨識劫數,洞曉人心;隻有功力高深到像狐族族長那樣的才能看透前生今世,因果循環。賀郎雖然法力尚淺,查人的三魂七魄卻也不在話下。
隻見他施了個縮骨術穿欄而過,扶起康安安仔細觀察,皺眉道:“奇怪,有些不一樣……”
話未說完,康安安突然挺身坐起。動作太快,以至于她的頭在賀郎胸前重重撞了一下,賀郎痛得整個人往後一縮,卻見她毫無表情,已經從地上跳了起來。
蛇夫人在鐵欄外也吓了一跳,說:“幹什麼呀,這算詐屍嗎?!”
賀郎翻身坐在地上,隻見康安安朝着面前呆呆地看了會兒,面色憔悴極了,眼裡含着血絲,像是經曆了莫大的痛苦煎熬,半晌突然流下眼淚來,用力扯起自己的頭發,嘶聲道:“是你,怎麼又是你?我不相信,你是假的,你們都是假的!”
賀良忙起身抱住她,可是康安安力氣很大,無法完全控制得住,她掙紮了半天,突然又停下來,擡起淚水漣漣的臉,癡癡道:“不,不,算了,不要說了,我也不在乎了。”她用力抱住了賀郎。
賀郎心裡打了個突,剛才與她臉對臉個正着,透過她的眉心,他看到一個詭異的東西從她的肌膚下一晃而過。
那東西,隐約是個人形,精魄通常是一束光芒的形态,而它卻更像是團影子,隐藏得極深,以至于剛進門時,賀郎都沒有發覺它的存在,隻有當穿過鐵欄接觸到康安安的身體後,才能感覺到異樣。
“她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蛇夫人也跟了過來,她懶得施法,細長的蛇頭從欄杆裡穿進來,仔細打量康安安,眼睛鼓得圓溜溜地道:“那些人對她做了什麼?當真把她逼瘋了?”
“她沒有瘋,而是被人動了手腳。”賀郎沉聲道,雙手搭在康安安的肌膚上,默默地追蹤,“我說不清楚,這東西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難道是種極霸道的妖氣?”
“妖氣?”蛇夫人随口從嘴裡噴出口淡綠色的氣息,問,“是這樣的?”
賀郎搖搖頭,妖氣隻是精怪體力的一股妖力,沒有自我意識,離體後不久就會消彌散盡,而這團東西是凝聚成形的,并且極其狡猾,一直試圖在他的手底下逃竄,賀郎沉住氣,雙手牢牢扣住康安安的脈博,才要進一步地搜尋她體内的不明物體,不料她已經慢慢地擡起了頭,雙眸緊閉,渾身顫抖,同時慢慢地将一張嬌豔欲滴的嘴唇迎向他。
賀郎:……
蛇夫人:……
尴尬中,蛇夫人朝着賀郎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賀郎道,“看什麼看,還不快過來幫忙!”
蛇夫人沒有辦法,從欄杆裡鑽了進去,雙手格開康安安的下巴,不讓她去碰觸賀郎的臉。
耳邊康安安含糊地歎息道:“也罷,就這樣死在你的手裡,我也認了。”
蛇夫人忍不住八卦:“她這是準備死在誰的手裡?”
賀郎狠狠白她一眼,身子一轉,用力将康安安整個身體都頂在牆壁上,康安安“嘤咛”一聲,聲音柔媚,顯然還是沉浸在那個绮麗的幻境裡,豐潤的嘴唇不知不覺又貼了過來,賀郎便用面頰迎過去,順便把她的臉也頂到了牆壁上。
蛇夫人在身後“啧啧”出聲,取笑道:“你們倆這個姿勢可真夠撩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