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灰頭土臉,像隻活鬼似的,扯住賀郎不放,康安安定晴一看,原來是那個叫丁哥的茶博士。
“你怎麼在這裡?”她奇怪。
丁哥氣呼呼:“都是你們搞出來的事情,害得我們老闆被抓進去了,茶樓也關門了,我都沒地方可以去,隻能守在這裡看茶樓,居然被我看到你們這對狗男女在樓上做邪法,快跟我去官司府見老爺,我要告你們擅闖民宅,以妖術害人!”
黑暗中他的眼珠骨碌碌地轉着,賀郎哪吃他這一套,用力彈飛了他的手爪子,“你當紅口白牙想告就告了嗎?先不說你們老闆有罪在先,知府大人未必肯看你的狀紙一眼,再說我是這裡的樓主,過來看看茶樓情況又怎麼了?你們還欠我的租金呢,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丁哥見他們根本不怕,急了,索性在他們面前躺了下來,道:“都是你們害了我!不行,你們休想這麼容易過去!”
他吵來鬧去無非就是想敲點竹杠,存心惡心他們想要錢呢,康安安和賀郎是有急事的人,倒被他纏得寸步難行,賀郎沒辦法,從懷裡掏出串錢扔給他,“滾,别耽誤本少爺辦事。”
丁哥見了錢,眼中一喜,才要去撿,忽然想起什麼,跨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往賀郎身上一靠,道:“這點小錢就想打發我,休想!當我是沒見過錢的人嗎?”
分明是嫌錢少了,這種無賴最懂得審時度勢讨價還價,剛才隐隐約約聽到他們在樓上說要急着回去,所以時間是能敲詐他們唯一的手段,自茶樓倒台之後,他一趟趟沒少往外搬東西,今天其實也是乘着夜色進來再搜搜還有什麼可以拿的,想不到遇到這兩個人,少不得花些力氣胡攪蠻纏,就當撈筆外快,今天晚上總算沒有白來。
賀郎今天是出來辦事,身上倒沒帶很多錢,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拽住衣角,恨得牙癢癢的,有心要打他,才舉起手,丁哥就滿地打滾哭叫起來,“打死人啦!殺人害命啦!”
聲音居然傳出去很遠,賀郎才想走,他猛地上來抱住小腿,又叫:“抓賊啦,有人偷東西!”
各種醜态畢露,就是不讓他們走。
康安安心裡憋着一股氣,正愁沒地方撒,見他如此作态,突然伸出腿,風馳電掣似的,朝着他身上沒頭沒腦一頓亂踩。
可憐丁哥從頭到尾隻防着賀郎,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娘子突然動了手,被她踩得‘哇哇’直叫,這次倒不是虛張聲勢,确實毫無防備,被踩得痛不可當。
康安安踢起人根本不像是個女人,又快又狠又準,賀郎都看呆了,過了一會,才想去制止,“姐姐,腳下留人呀。”
“好好看看你們老闆!報應兩個字還不夠明白?居然還不知道要悔改!”這是康安安最後對他說的話。丁哥鼻青眼腫地擡起頭,鼻血長流地看着她的背影揚長而去。
一口氣趕回白樊樓,小王爺在樓下另包了雅間,等得團團轉,見他們回來終于放松:“快,樓上要散戲啦!”
族長一早化成了貓形,睜着圓圓的碧眼蹲在一張椅子上,見了他們來,吹胡子道:“真是小孩子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害得我老人家等到現在。”過來‘啊嗚’一口叼起扳指,瞪他們眼,“回頭再和你們算賬!”
小王爺見她臉色不妙,與謝子璎交換了一個眼神,忍不住問:“怎麼了?事情沒辦好?”
康安安勉強一笑,把事情經過對着他們說了遍,小王爺拍桌子,“果然不是好東西,竟然騙人!”
“是我大意了。”康安安搖頭,“不過當時也沒什麼選擇,要麼一起帶出來,要麼一起在院子裡解決掉,是善是惡,不到最後誰能分得清,事後諸葛亮的話說了沒意思。”
“非也非也,”謝子璎說,“我看安姑娘其實心裡也預料到她會反骨,不過心裡存着善念,故意給她留下選擇的餘地。小人自龌龊,安知曠士懷。安姑娘的胸襟豈是那些魑魅魍魉所能明白。”
一番話說得康安安眉頭舒展,小王爺好氣又好笑,“小謝,你這張嘴真是舌燦蓮花,越來越會溜須拍馬了。”
殊不知旁邊有個真正的魑魅魍魉卻聽得渾身不舒服,賀郎白他一眼,“巧言令色鮮仁矣,姐姐,你來人間時間不長,須知道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惡人,而是那些慣會甜言蜜語的小人。”
正争着,忽見門簾一挑,族長換了一身儒雅斯文的中年人模樣,背着手閑庭漫步般笃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