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郎說:“據說劉老闆天天在牢裡痛哭喊冤,以頭撞牆寫下血書四處找人上告,根本沒人看他一眼,他還讓老婆專來州橋找過我,求我幫着通融,本少爺哪有功夫理會他。”
“都是報應。”康安安斬釘截鐵地說,隻要一想起無憂居裡那個小女孩埋在亂發下的憔悴的臉,細成樹枝般的手臂無力絕望地探過來,她心裡便是一陣抽動,華麗的朱骷髅茶坊,是用多少個年幼無助女孩子的屈辱和血淚搭起的财富與幻像,活該崩坍垮掉,她隻恨這一日已經來得太晚了。
賀郎開了鎖,把她送到院子外,說:“姐姐,我還是不要靠近這個地方了,你自己小心些,有什麼事盡管叫我,我就守在附近。”
康安安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賀郎便在她手裡做出個乖巧的笑臉,“姐姐,一定要小心哦,你不要太相信這些羅刹娑啦!”
院子門虛掩着,并沒落鎖,輕輕推開門,便見一地月光如洗,灑在院中的草地上,那草地被他們挖得坑坑窪窪,到現在都沒填上,月色下勝月帶着她的姐妹們在草地上散步呢。
見了康安安進門,大家都呆住了,勝月松出一口氣,說:“你終于來啦,等得我們好苦哇。”
幾個女孩子瞬間圍了上來,叽叽喳喳地對着她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從她們的話裡,康安安知道了個大概,原來他們走之後,劉老闆又請了個道士來做法,這個居然有幾分本事,一進門甩出幾張黃符,把勝月打傷了,不過經過一番惡戰最後還是鬥輸了,被打得血流滿面的扔出院子。
康安安看着勝月,說:“你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呀。”
勝月笑了笑,并不像其他幾個女孩子般圍過來,隔着兩步的距離與她對視。
“你過來,我看看傷得怎麼樣?”康安安說,伸出了手,勝月這才走過來,她臉上氣色不好,臉上被胡小俏燒過的地方已經自行愈合許多,隻留下淡淡的一個疤痕,但她整張臉看起來更像是輕微浮動的虛影,肌膚呈現半透明的質感,像罩了一層薄紗般飄渺。
“你傷了元氣了。”康安安說,“精魄也是有元氣的,尤其被道家法器所傷,修複起來的過程很緩慢。”
“你找到救我們的方法了嗎?”勝月滿不在乎地說,“我本來就沒什麼,被打散精魄都可以,隻要能保護她們沒事,那道人再來,大不了我就再拼命。”
康安安取出扳指,托在手上,這個東西想必對精魄的影響非常大,四個小女孩子立刻‘咻’地躲到勝月身後去了。勝月便像護着小雞的母雞似的,反剪着雙臂攏着她們。
“不要怕,隻是個搬運的法器。”康安安輕輕說,“這裡的設計太霸道了,你們的精魄被吸附在此,就永遠無法離開,但有了這個東西,我就能把你們帶出去,隻是你們願不願意相信我?”
勝月慘然道,“我們還有别的選擇嗎?前樓劉老闆的事情是你們做的手腳的吧?但是趕走了劉老闆,以後還會有李老闆王老闆,新的人進來了又是要請新的和尚道士做法鎮宅,我自己也不知道能禁得起幾次了。”
“我把醜話說在前面,出了這院子,可不能反悔,如果我能度化了你們,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我沒這個本事,你們也隻能認命。”康安安一字一字地說,同時目光緊緊地盯着勝月。
勝月毫不猶豫地點頭,“我都知道,姐姐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們隻求一個解脫的機會,我一定保證她們都會乖乖聽話。”
“好,一言為定,把你們的名字告訴我,我來安排。”
勝月回頭看了看幾個小姑娘,那幾個完全是依賴的雛鳥一般,隻眼巴巴地瞧着她。
“花勝月、劉宜奴、曾稱心、張小小、趙六姐。”她慢慢地說,先指了指自己,再一一指到名字相對應的女孩。
“等會我叫了你們的名字,就自己站出來。”康安安說,将扳指先對着最小的女孩眉心處,她不知道什麼事,睜大眼睛用力看着那扳指,兩粒眼珠子都擠到了一起。
“張小小。”康安安一連着叫三遍,又說,“收。”
她其實自己也沒把握,心裡緊張極了,萬一這個方法不合适呢?萬一是吳鏡大人坑了她們呢?“收”字一出口,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小,小小也盯着她,兩個人大眼對小眼看了半天,毫無變化。
小小不放心地說:“我還在這裡哦。”
康安安苦笑,“我看到啦。”把扳指往她面前更近了半分,又叫了三遍名字。小小還是紋絲不動。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康安安有點下不了台,手上用力,把扳指捏得緊緊的,湊得更近,幾乎貼在她臉上,再叫了三聲名字,手上忽然煥出一層白光來,正是她體内罡風,康安安這才明白過來到底是漏了什麼,指上使勁,罡風又多了幾分,與此同時,眼見小小整個人化成道流光幻影,整個地被吸入扳指裡去了。
“成功了!”她大喜,花勝月也微笑起來,“是的,”她點頭道,“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