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五皇子對這座宮殿熟悉,原來這裡是他的秘密基地。
薛瑾安站在樹下,仰頭平淡而乖巧地喊了一聲,“五哥。”
五皇子看到了他手裡的刀,他沉默半晌,轉身就想跳牆,“我來的不是時候,我這就走。”
“啊啊啊五弟你别丢下我!”四皇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五皇子的褲腿,硬生生控住了五皇子。
正是陽光好時候,暖黃的光暈落在薛瑾安仰起的臉上,他用最标準的笑容表明自己的開心:“不五哥,你來得正是時候。”
他真心實意的說道。
五皇子也頭皮發麻了:“我說我其實是眼睛瞎了,岑夫子準假讓我去太醫院看看,我找不着路才誤闖這裡但什麼都沒看見,你信嗎?”
四皇子震驚:“五弟你居然一口氣能說這麼多話?!”平時都是一兩個字往外蹦的!
五皇子:“……你沒救了,等死吧。”
*
五皇子沒瞎,但他是逃學出來的。
今天的上書房很怪,岑夫子最怪。
對方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坐在那翻看着一沓寫滿字的黃紙,時而撫須贊歎,時而卻又皺眉啧舌。
看到激動處他還猛地一拍大腿,種種情緒交錯在臉上,跟變臉似得,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夫子,你在看什麼啊?讓我們也看看!”二皇子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他往旁邊輕輕踢了一腳,他的伴讀立刻很有眼色的率先開口問道。
實際上大家都很好奇,皇子們端着架子看不出來,伴讀們沒有形象顧慮,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但顯然,岑夫子并不想告訴他們,随口敷衍過去,“沒什麼,一份作業而已。”
說着把黃紙倒扣塞到了其他紙張下面,站起身就準備講課,“今日老夫代課,先讓老夫看看你們江夫子的《禮記》講到哪了……”
岑夫子說的其實是真話,那确實是一份作業,是幾天前的課業,不知道什麼時間又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桌案上,就連這黃紙都是就地取材用的他的符紙,還好對方自帶筆墨,沒有用他的朱砂—朱砂本來就價貴,最近還漲價了。
正是下元節,城中時常有和尚道士開壇講經論道宣傳本法,主業道士的岑夫子自然不會錯過,在京城逗留了好些天,昨晚才趕在宵禁前出城上山回了道館。
于是今早晨起練功畫符時,他才發現了這份作業。
岑夫子懷疑有人進過他房間,徒弟直言不諱:“我們道館在這山裡沒有什麼名氣,師父你又不願意給官府出錢,咱們已經半年沒有香客了。”
“我看可能就是祖師爺的警示,想讓師父你多賺點錢,也學隔壁那個萬福寺塑個金身什麼的。”
岑夫子直接把徒弟轟了出去,轉頭看起這份沒有任何署名的文章。
最先因為他注意的是那嚴謹周正到死闆的字。
都說看字如看人,岑夫子是個性情灑脫的道長,他的字也如他本人一樣狂放不羁,尤其是寫草書的時候,字首尾勾連仿若畫作,帶着超脫俗塵的意境。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死闆的字,可這字死闆到了極限也便自成了一種境界,那是規律的美。
即便岑夫子不喜歡,卻也得承認看起來很賞心悅目,而更賞心悅目的是文章内容,結構很明晰工整,破題雖然中規中距,但對于原句的解析十分到位,雖然字句偶爾有些跳躍看起來狗屁不通,偏偏有時候又能寫得很出采。
整篇文章着實是太矛盾了,像是一個初通文墨的儒學大家在書寫一樣。可是儒學大家哪個不是滿腹經綸,又怎麼會初通文墨呢?
薛瑾安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聳聳肩表示:沒辦法,他們代碼生命沒有文筆,就隻能用數據庫的東西填充内容了,打眼看去沒毛病就不錯了。
岑夫子沉浸在這篇文章裡,被徒弟提醒才想起來自己今天要代課,拿着看了一半的文章就匆匆進宮了。
他之所以藏起來不給人看,純粹是因為文章太敢說,有些内容實在不适合展示出來。
岑夫子說了真話,奈何衆人并不相信他的那一番說辭,表面上翻開課本專心聽課的樣子,實際上一個個眼神都盯着“作業”的桌案不放,在夫子眼皮底下打眉眼官司,選一個冤大頭偷偷将黃紙拿過來看看。
最終沒有任何意外的,這冤大頭的落在了八皇子的身上,盡管八皇子的席位并不适合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