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于春山笑了一聲:“給仙人當狗也沒什麼,隻要好處足夠多,你們那同道必是打着跟江潭升仙去上界的如意算盤,若天門能開,他這算盤說不定成真,用天工爐去換,倒也劃算。”
宋陵擔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們既能回到原來的小世界,便也可能提前過來暗算我們,打一個措手不及吧?”
于春山:“鴻蒙珠已損,定錨辨位非容易之事,江潭已被你們所傷,不至于那麼魯莽。”
謝長安忽然問:“這麼說,以前輩之能,也無法在各個小陣法中來去自如嗎?”
于春山看着她,緩緩道:“我的确不能,莫非你能?”
謝長安一笑:“我自然也無法來去自如,但我們現在幫手太少,又都受了傷,燃眉之急是尋個助力,謝某隻好獻醜,試試自創的扶乩牽星之法了。”
她說罷,雙手結印,指尖一點光亮慢慢懸空浮起。
謝長安伸手捏住,輕輕抖開,這團光便如線團一般被拉出細長的線,她咬破手指,血珠與光線相融,線越來越長,另一頭不知連往何處,隐沒虛空。
衆人看着這一幕,都不知她要做什麼。
隻見她手腕蓦地輕振,閃爍光芒的細線就顫起來,好像另外一頭綁在什麼活物身上,那活物在震動,在走近,是以線也顫動不止。
于春山起初漫不經心,甚至帶了點看好戲的輕佻,看到這裡卻漸漸睜開眼睛,也不半眯着了。
此地陣法乃上古大能所布,為的是困住壓在下面那些難以徹底消滅的東西,雖然要不了他們的命,卻也讓他們無法離開,所以布陣者窮極天數,殆盡盈虛,将冰墟切分為無數小世界,其中又有小輪轉與大輪轉,無數世界相互轉動契合,形成精妙無比的陣法結構。
于春山還記得當年自己詢問布陣者,此陣起源時,對方答道,大道無名,長養萬物,這世上并非所有事物都必須有個源頭。時至今日,她在此地流連數千年,與那些妖邪困在一起,不得生,也不得死,卻依舊沒能研究明白這陣法的所有玄機,頂多隻能維持固定錨點,不被卷入其它小世界,僅此而已。
但現在,謝長安居然說,她可以從别的小世界拉來幫手。
于春山根本不相信,卻眼睜睜看着那條震顫不已的細線被一點點往回收,就像漁翁抛出的釣竿,那魚線挂住了巨大獵物,收的時候也變得緩慢。
果真有一個人順着線過來了。
那線頭就纏在他手腕上,雪白晶瑩,異常矚目。
若是個未經世事天真爛漫的小郎君或小娘子在此,定要說這像極了月老親手系上的紅線,但在場沒有人會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他們未料到謝長安竟真從别的小世界拉來一個人。
面目陌生,來曆不明,然而對方冷峻清隽,望來的一眼都帶着冰冷雪晶,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劍。
于春山緊緊盯着來者,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冒出一句話。
“你,是如何做到的?”
謝長安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前輩莫不是以為我們離了你,就真拿這陣法無可奈何了?”
又為衆人介紹來者:“他姓朱,如今修為已入劍仙之境,先前與我等失散了,亦是我友。”
朱鹮環顧一周,似将衆人都掃入眼底,卻沒有行禮緻意的習慣,兀自走到謝長安身旁坐下,俨然孤高冷漠,難以親近。
但劍仙境三字,足以讓旁人不敢小觑。
其他人雲裡霧裡,真就被謝長安這一手震懾住了,還當她有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殺手锏,更添幾分忌憚。
唯獨雲極,先前與她通過氣,又是八門陣的布陣者,了解幾分底細,知道謝長安分明是與朱鹮之間有什麼法寶神通的連結,憑借此法将人拉過來,突破了陣法本身的限制,相當于鑽了個空子。
換作平日,于春山是不難想到的,但她約莫心事重重,似乎對劍仙境修士也有些忌憚,面色一時陰晴不定,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竟再未開口說過話,也未仗着自己對此地的了解,對他們指手畫腳。
衆人就這樣各懷心思,迎來越發臨近的陣法大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