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教練的哨音響起,冰場上的學員在中心集合,等待解散。
她從作業本中狼狽地擡頭,心裡雀躍,終于又在這裡陪作業熬過了一個下午。
雖然過程艱難,但結果喜人,一面換鞋一面替她檢查的季林越金口一開:“今天寫的題都是正确的。”
很好,不用繼續留在這裡修改錯題,這為接下來的聊天奠定了很輕松的氛圍。
“季林越,我覺得我把這幾個跳躍都學會了,”她頓了一下,“當然,肯定沒有你學兩周跳這麼厲害啦。”
季林越已經見怪不怪,她每天都說自己學會了哪種跳躍,但因為沒有上冰實踐過,效果總差很多。
她看他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急于證明:“等會我們回家的時候,我在野湖給你展示一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再教教我。”
雖然她期末考試飄過了及格線,但因為邵女士沒開口,她也不敢做挑起複課話題的第一人。
集訓期間的冰場不對外開放,她被拒之門外,隻能在冰場外面晃呀晃,企圖望梅止渴,但收效甚微。
她偶爾望着那些學員出神,他們和她差不多大,在教練的指導下學旋轉,學跳躍,而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别人的進度領先她一籌,又一籌。
無所謂,反正野湖的冰也結厚實了,隻要冰鞋還能穿,在哪裡滑不是滑。
心裡的小惡魔梗着腦袋嘴硬,但旁邊的小精靈閃着淚光,她多羨慕可以參加集訓隊的小朋友,他們的爸爸媽媽看起來都很溫柔,每天陪着他們一起訓練,就算毫無進步也沒關系。
不過她并非對學滑冰全無辦法。
打從集訓開始那天,她就跟着季林越來到商城,仗着和工作人員姐姐們面熟,除了不能上冰之外,都默許她在内場瞎晃悠,連偷師學藝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教練在冰場向學員教授要領時,她豎着耳朵聽,根據教練的指示進行陸地練習,自由活動的時間甚至還能靈活選擇其他體能項目呢。
沒錯,葉紹瑤那一整套跳躍動作幾乎都是這麼自學而成的。
放學,兩個小孩搭伴回家,天上飄着小雪,兩人走得比平時慢些。
“前面就是野湖了,走走走。”她沒忘記剛才的豪言壯志,使了牛勁兒把身邊的季林越往旁邊的岔路拉,生怕對方溜号。
她在滑冰領域沉寂多時,終于可以再次一展風姿。
“我一定要讓你大開眼界!”
前些天野湖還沒開冰,周圍有城管叔叔死守湖區,她瞞着邵女士背了那麼多天的冰鞋,終于在開冰這天派上用場。
利落地蹬上冰鞋,取下冰套,她拽着季林越走下岸,想象自己是一條被放生的小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歸屬地。
簡單的滑了幾步,她迫不及待地對他說:“你仔細看哦。”
話音剛落,她直接給了一個後外點冰跳……毫無高度可言的一跳。
季林越有些無從吐槽起,但看着女孩穩穩落冰的興奮樣,他選擇網開一面:“我從來沒有見過第一次跳躍就成功站住的天才。”
“是吧!”她搓着小手,再次整裝待發,“再來再來!”
她調整了位置,重新起跳。
……果然驕傲使人落後,跳躍依舊沒有給足高度,浮腿沒有來得及打開,她用雙足在冰上畫了個踉跄的圓。
小姑娘的臉有些癟下去了。
季林越引開話題:“再試試其他跳躍呢?”
葉紹瑤短暫失落了幾秒,重振旗鼓,自己給自己報幕:“接下來是運動員葉紹瑤的後内結環跳。”
起跳有些遲疑,但也算站住了。
“後外結環跳。”
起跳的待機時間還是有些長,雙足落地且手扶冰。
這冰真涼,她沖着小手哈氣取暖。
腦袋上方遞來一雙手套,它的主人很是驚訝:“你出門都不帶手套?”
反射弧經常離家出走的葉紹瑤終于反應過來:“呀,我說怎麼這麼涼呢。”
戴上手套,她向贊助商拍手以示感謝,最後給了個後内點冰跳。
之前的跳躍都沒有大錯誤,需要下的也是時間上的功夫,季林越隻是點頭說不錯,以鼓勵為主。
但這一跳明顯看出陸地訓練的弊端,鞋底是平的,很難找到内刃起跳的感覺,他及時指出:“你的内點刃太平,要及時改。”
葉紹瑤嘀咕:“是嗎?”
她相信季林越不會瞎指揮,但怎麼改也是個問題,她又嘗試了一次,摒心靜氣,結果……前刃在冰上輕輕劃了一圈。
起跳的感覺不對,她根本沒跳起來,虛晃了一槍。
這可把她難住了,隻能幹笑兩聲:“沒關系,我以後再找找感覺啊,接下來是勾手跳。”
葉紹瑤放低重心,刀齒砸向冰面,對她來說,這一個跳躍的目标僅僅是能在空中轉圈,掩飾剛才的尴尬。
很好,跳起來了!
“這……不是你的内點跳嗎?”完全相同的兩個跳躍,而且刃都是平的。
剛才還鬥志滿滿的葉紹瑤被幾句話打擊得像被霜打過的茄子,實在對阿克塞爾跳不抱期待:“那今天就這樣吧。”
她爬上岸,想回家了。
換下冰鞋,她虛虛地踩在枯草地上,有些讨厭季林越有話直說的嘴,說她這裡不對那裡不對。但本來就是她求他點評的,也怨不到他的頭上去。
說到底,她有些和自己怄氣。
她很清楚自己的跳躍并不規範,雖然零零散散跟着陸地訓練了很多節課,但沒有教練和鏡子,她無法看到學習的效果,就算有些時候她自覺姿态别扭,也說不清怪在哪。
餘下的路安靜得出奇,季林越隻能聽見雪花落在頭發上的聲音,他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
“明天你還陪我去冰場嗎?”
小姑娘有些哭腔:“嗯?”
“我明天放學教你跳躍吧。”
“真的嗎!”季林越能感覺她的聲音亮了起來。
“畢竟我也想看看,一天能掌握六種跳躍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