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倒黴催的。
最近語文老師鼓勵學生在遇到生字時要善用字典,時常把字典帶在身邊。
葉紹瑤并沒有這樣做,她的同桌是語文課代表,認識很多字,隻要有拿不準的,問同桌就夠了。
所以直到半期考試,她連新華字典的封皮都沒摸過。
“同學們,為了提高大家對語文學習的興趣,我們一年級将于明天上午進行聽說讀寫大賽,分為課文朗讀和字詞搶答兩個環節,大家可以拿上字典學知識。”
這也不是最重磅的,重頭戲在随後那句“獲得前五名的同學免寫周末語文作業”上。
誰想寫作業呢?這個獎品落在葉紹瑤的耳朵裡仿佛擲地有聲,像驅動器一樣把她推回家,在爸媽的書櫃裡翻找了好一陣,她才與字典完成了首次會晤。
在翻開扉頁前,她也不确定這小小一本是不是字典。藍皮兒的包裝被磨損了邊角,封面有些脫線,上面燙金的“新華字典”四個大字脫落的隻剩淺淺一道凹槽。
她翻開一頁又一頁,興緻到睡前還沒消減,到關燈睡覺的時候,她特意把半個枕頭讓給字典,依依不舍地躺在旁邊阖眼,夢裡都是字典裡的小字在打架。
早上醒來,後腦勺被闆磚似的觸感硌得酸痛,她想要撐起身,脖子就好像連帶着腦袋被釘在床上一樣。
掙紮無果,無法動彈的葉紹瑤呼喊着尋求幫助,淚珠已經噙在眼角:“媽媽!我被鬼壓床了!”
邵女士推開卧室的門,帶來照進客廳的日光,如同披着铠甲的救世主,扶着她的脖子緩緩坐起身。
都在說些什麼晦氣話,她呸呸兩聲:“什麼鬼壓床,把成厚的字典當枕頭睡,你不落枕誰落枕。”
葉紹瑤想要回頭用眼神獵殺罪魁禍首,還沒起勢呢,熟悉的僵硬感再度傳來,痛得她吱哇亂叫。
當事人捂着脖子暗自心謗:果然,心血來潮的學習是要遭報應的。
總之,雖然受了些苦頭,但因為滑冰課被順利延到星期天,葉紹瑤并沒有錯過這個重要的日子。
有多重要呢?
她接過教練下發的信息表掂了掂,輕如鴻毛的一張A4紙,眼下卻是很多學生在人生岔路口上的指示牌——這張意向書是在為省集訓隊招兵買馬。
此前,國家體育總局分析了花滑隊伍的建設問題,認為運動員的來源不夠廣泛,省隊選拔的制度埋沒了一批好苗子,根本無法保證優秀的運動員能通過層層選拔進入國家隊,也無法改善隊内青黃不接的惡況。
要解決這一問題,首先就是要開源,将選拔的年齡放寬,給面對升組的運動員提供展示平台;且要着眼于民間的大小俱樂部和體校,不漏篩每一粒種子。
星期天上課的學生大多都是青年組和面臨升組的少年組,這年紀正該是都靈冬奧會的備戰主力軍,上面的新規如遍撒的雨露,讓小小俱樂部下的他們有了選擇的機會。
穆百川按應到人數提前印制了意向書,方便了解學生訓練意向,完善推薦名單。發到最後,卻是僧多粥少了。
“怎麼還少一張?”他回到場邊拿起文件夾核對,确認沒有漏掉一張。
專業集訓還為時尚早的葉紹瑤心裡忐忑,不會是她這不速之客占了雀巢?
她遞出信息表:“教練,我應該還用不到這個意向書,要不給這個哥哥吧。”
穆百川像才發現有這麼個人似的,豁然開朗:“你這丫頭居然真的星期天才來上課。”
葉紹瑤腹诽:為什麼這一頁還沒揭過去?
漫長的開場白結束,穆百川收起和藹的臉色,扣着帽子開始複盤上一節課的教學内容。
“告訴我,為什麼你練了3節課的薩霍夫兩周還是一塌糊塗?起跳時轉沒有騰空、技術環節模糊,你想在冰場上給裁判看什麼?樂子嗎?”
“還有你,Loop兩周落成率達不到50%,這還沒算上周數不足和其他失誤,光摔都摔了半成。”
“你的跳躍沒有什麼大問題,我是想請教一下,怎麼做到一百個跳躍能出現一百個旋轉軸的?斜得千奇百怪。”
“……”
穆百川握着紙筆一個個點評數落,被批評的對象靜默地傾聽,好像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葉紹瑤置身事外卻瞠目結舌,教練對他們這群小屁孩就像扮家家酒,不是哄就是笑,偶爾嚴肅一回,也不及現在緊張态勢的五分之一。
“葉紹瑤。”
葉紹瑤屬實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兒,立馬從癱瘓狀态繃直了全身。
“你要是閑就去給我練半小時體能,在馮教練那裡待半個小時再回來。”
還想一窺青年組雄風的她被無情趕走,默默到對面找馮教練去。
冰舞運動員要想在冰上展現出卓越的美學,沒有長時間的舞蹈基本功訓練是很難達到的,所以馮教練很看重陸地訓練,尤其是循序漸進的舞蹈課。三個小時的課程,她總會擇出一半的時間鍛煉學生的氣質和舞蹈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