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不是葉紹瑤想要聽到的重點,她又急迫地提醒了一遍:“我上課要遲到了,教練最讨厭遲到的學生了,我會被罰的!”
穆百川為人古闆嚴肅,有時也是一隻笑面虎,他自有一套教學手段,最痛恨自暴自棄的學生,遲到早退的次之。
随着學習滑冰的熱情消減,也有些年紀稍長的青年組在課堂略有怠慢,其他教練隻肖批評的功夫,穆百川卻直接讓人調整好狀态再複課,下了一道無限期的驅逐令。
總有幾個心性高的受不住氣,一走再不回來,也有家長說情的,穆百川隻表示,如果把滑冰當做終身事業和追求,絕不應心有旁骛。
葉紹瑤對此肅然起敬。
邵女士放下報紙,抿了口熱茶,反問:“教練打電話說這周末是花滑考級,停課一周。他不是跟你說過嗎?”
“烤雞?什麼烤雞?”
她還沒來得及吃早飯,說實話聽着有些饞。
合着啥也沒記住,邵女士耐住心解釋:“考級就相當于你在學校的文化考試,是對你這一段時間學到的知識的考察。”
葉紹瑤恍然大悟,原來考級就是考試,她想到每次做數學卷子算到抓耳撓腮,真痛苦。
可是孟壯壯仗着自己考了六級就自诩天才,她也要考級,超過這個讨厭鬼。
幾乎是一錘定音:“我也要去考級!”
邵女士潑冷水:“那可得等到秋天了。”
葉紹瑤鼓着腮幫子想,還有好久好久,秋天她都七歲半了。
想法彎彎繞繞,最終又繞回原點。
眼前是她的生日诶,遊樂園一日行诶!
葉紹瑤高高興興地翻出姨姨送的彩虹毛衣,嘴裡還哼着音樂課新學的《種太陽》,調兒都要飄起來。
她在衣櫃上的穿衣鏡前左照右照,又别上床頭櫃裡的太陽花發卡,全身紅紅綠綠,很像一個過生日的小壽星。
遊樂場在岸北的城西,距離市區并不遠,葉紹瑤的記憶裡,它已經斷斷續續修了好多年,今年春節才開業。
但等邵女士帶着她下了公車,眼前的遊樂場依舊是閉門謝客的狀态。
生日計劃被搞砸,葉紹瑤不滿控訴:“為什麼?”
門口張貼了公告,她隻恨自己不識字。
邵女士倒沒有多大意外,将停業公告仔細閱讀了一番,回答:“是停業維護一天。”
回程的路上,葉紹瑤木讷地看着綠化帶倒退,連同顔色也一起消減。
“我特意在學校把作業做完的,”她托着臉頰失落,“盼這一天好久了。”
真是越想越委屈,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小人兒書裡不受待見的公主。她搖搖頭,白雪公主還有七個小矮人呢,自己卻連朋友都沒有,她比公主過得還慘。
“沒關系,我們明天再來。”
大概是真傷心了,葉紹瑤覺得平時嚴肅的母親在此刻都格外溫柔,遞給她街邊剛炸的爆米花,熱氣袅袅,像普照的金光。
回過味來的葉紹瑤憶起那天的爆米花,其實并沒有濃郁的香味,甚至還有些焦糊,隻是人在化悲憤為食欲的時候,壞心情一并被纾解了。
“前方到站市體育館,要下車的乘客請帶好随身物品,準備下車。”穿着紅馬甲的售票員坐在前門,慣例握着塑料喇叭報站。
葉紹瑤突發奇想:“媽媽,我們去看他們考級吧。”
因為被體育局征用為考點,今日體育館内人群絡繹不絕,但為保證選手考試的順利進行,内場相對封閉,不對外開放。
好在今天的運氣都搭在這會子上了,葉紹瑤一眼認出在門口放風的穆教練。穆百川和邵女士打了照面,低頭摸了把女孩兒梳得光生的頭發:“你這丫頭,平時滑冰不積極,看别人滑倒起勁。”雖然嘴上嫌着,卻還是帶母女倆順順利利地進了場館。
對面牆上挂着一張紅色橫幅,她能磕磕絆絆認出“2001/2002年度第二次國家花樣滑冰等級測試”的字樣。
冰場外支了一張長桌,坐了五六位穿着古闆的考官,一提錄音機擺在手邊,她知道那是放音樂用的。
觀衆席稀稀拉拉坐着候場的家長,候場的考生換上了五顔六色的表演服做準備運動。
考官搖鈴示意休息結束,下一批考生排隊進入冰場開始考前熱身。
葉紹瑤觀摩整個考試流程,側頭問教練:“為什麼他們要比上一批的哥哥姐姐都要小?”
穆百川解釋:“因為即将要考的是二級步法,考生的年齡會相對小一些。”
第一位考生測試開始,節奏舒緩的音樂響起,小選手緩緩起步。前内/外刃弧線、左/右腳内刃急停、連續的左/右前交叉步、拖冰停止……不到兩分鐘就展示完了一圈動作。
看着比自己年幼的小妹妹順利完成,葉紹瑤對未來考級的自己充滿信心:“好像沒什麼難的。”
穆百川投來質疑:“你什麼時候能夠記住把手臂伸直再說其他。”
葉紹瑤小朋友不長記性,在課上不會犯大毛病,但小細節說多少次都改不掉。就側蹬冰時的膝蓋韻律問題,幾乎都要成為教練和她每周的固定話題。
她讪笑,心虛地另起話頭:“教練,我也想考級。”
“為什麼?”
葉紹瑤被問住,大概是因為課外的大家都在為這種事奔波?
“考級不是為了炫耀和攀比,它隻是你在這個領域成長的台階,是你每進步一點就可以得到的獎勵。”穆百川在私下鮮少有和她交流,更不論講這些道理。
他目光注視着場上的孩子,繼續說:“你媽媽并不想讓你走專業,這樣我是不支持你考級的,會耗費太多精力和财力。”
葉紹瑤聽得半懂,不敢随便接下話茬,隻能揪着專業不專業的事情反複澄清:“可是我想成為一名專業的花滑運動員!”
小姑娘的倔脾氣又上來了。
穆百川被逗笑:“好,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專業的花樣滑冰運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