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聽謠尴尬地将小手交叉放在了身後,低頭看着少年手上的魚燈。
剛剛慌神錯把自己的魚燈當成怪物。
居樂中介的大哥拎着兩罐啤酒趕忙走上前,立馬将手中冰涼的啤酒遞給陳聞徹。
“哎,誤會誤會,小同學你趕緊冷敷一下。”
顧聽謠咬着下唇,隻怪自己疑心生暗鬼,什麼都往不好的方面聯想。
“不好意思,我剛剛看錯了。”
額上紅腫一片,陳聞徹好看墨眉攏在一起,冰鎮的啤酒稍微緩解痛感。
他微垂眼簾望向眼前咬着唇道歉的女生,散着頭發,臉頰微鼓染着一層薄紅。
唇瓣被她咬得很紅,小手交握,大拇指不安地緊緊交互摳着。
一雙透亮無辜的大眼睛在熾熱的白色路燈下,黑白分明,瞪得圓圓的,睫毛微顫動,隻敢半擡着看他。
倒顯得像是他欺負了人一樣。
陳聞徹修長手指滾着冰啤酒,忽然就沒了脾氣,舌尖頂了頂腮幫。
“算了,沒事。”
中介大哥趕緊打圓場:“夜黑,難免會看走眼。還好沒出大事哈,小區也就今天停電忘記通知了。”
其實小區老舊,停電是經常性的,顧聽謠聽出了中介的言外之意。
大家無非都想将這個房子租出去。
顧聽謠交握着手指纏着很緊,隻能在中介的眼神中,違心地以極輕的幅度點了點頭附和。
燈亮之後,陳聞徹擡頭看了眼小區的構造,倒也沒有摸黑看的時候那麼破舊。
老式住宅區,灰白色的外牆,隻有四幢樓。
梁任霖有一點倒是沒說錯,這裡離朝城中學近得很,樓間還能望見學校的大鐘樓。
中介指着顧聽謠介紹:“陳同學,這位就是小房東,我看你們都是朝城中學的,有緣有緣。”
陳聞徹挑眉,有點意外眼前女生居然是房東。
對方的眼神極其具有壓迫性,明明隻是随意地看了她一眼,顧聽謠心裡就打鼓。
她跟着中介大哥非常勉強地彎起格式化笑容,以期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善意。
“同學,你好,我是高三一班的顧聽謠。”
顧聽謠發覺對方臉上沒有什麼反應,可能覺得這樣的介紹方式很蠢。
他隻是輕飄飄地看着她緊握的手就移開視線。
單手插兜,将冰鎮啤酒丢回中介懷裡,摸着額間的紅痕,聲音很淡透着毫不在意。
“哦,上樓看一下吧。”
顧聽謠連忙從衣兜裡掏出鑰匙:“好的,我的房子就在前面二單元的三樓。”
她側身走在前頭帶路,雖然小區來電了,但是路上仍有點暗。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夜視能力有點差,夜間總容易看不清東西。
下午被大風雨刮下的枯枝還沒來得清理,路上遍布細碎枝幹。
即使顧聽謠已經非常努力地睜着大眼睛努力避開地上的雜物。
終究防不勝防,露在白色拖鞋外的大腳拇指,還是被斜躺的斷裂樹丫猛刺了一下。
又疼又麻的,逼得她蹙起眉,不小心就要往前趔趄而去。
手臂被有力的手掌一把握着,淡淡的薄荷香傳來。
顧聽謠本能抓着對方的胳膊平衡住身體。
橙紅色的魚燈被對方舉了起來,暖調的燈光打着他清隽立體的臉上,暈出小圈的光芒。
“這是你的燈?”
兩個人離得很近,顧聽謠不敢看他的眼,隻能看到對方的喉結上下滾動。
說話帶出的熱氣好像就在耳邊。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對方将魚燈塞回她的手裡。
“拿着,小心點走路。”
對方勾唇看了她一眼,顧聽謠趕緊松開抓住他手臂的小手,将發絲移到耳後,步履稍急地帶着他們上樓。
陳聞徹走在她身後,拿出口袋裡的打火機把玩,眉毛一挑就牽到額頭上被她剛剛重力一錘的位置。
看着瘦弱,力氣倒是不小。
大拇指壓着淤青,他有那麼吓人嘛。
走得那麼快,下手那麼狠。
顧聽謠要出租的房間就在她對面,一幢樓兩戶房間。
掏出鑰匙擰開門,陳聞徹跟在她的身後進到房間裡。
中介大哥極力推銷這間小屋子的優勢,顧聽謠則是全程沒怎麼說話。
她很不擅長誇大其詞,這家中介是她加了錢找的,因為對方跟她保證能提高租金,隻是前提他要收取兩個月的租金回扣。
顧聽謠算了一下雖然有點吃虧,但是也好過租不出去。
她擡頭看着面前一派閑适的陳聞徹,心裡有點不确定,因為中介開得價格委實有點高了,對方還隻是個中學生。
房間很小略舊,隻有兩室一廳,都比不上陳聞徹在江家的卧室大小。
他推開陽台門,對面亮着一盞小台燈的房間則是顧聽謠的書房。
夏風對流,風中帶過來她養在小陽台的茉莉花香,很淡但怡心。
眉心微舒,比起江家奢華但又透着虛僞的花園,這裡更令人自在。
中介趁勢而上:“陳同學,你還滿意嗎?”
顧聽謠心裡也打鼓,發覺對方沒有回答中介,偏冷的黑眸望向自己的腳。
知覺回歸,她才發現剛剛被木刺一刮,腳上大拇指不止流着血,小腿肚也被劃出幾道小傷口。
她的皮膚本就白嫩,稍有痕迹就會很明顯。
現下實屬狼狽,小手不好意思地抓住裙擺,大拇指不自覺往後縮了縮。
眼前出現一雙好看宛如藝術品的手,手指骨節分明且修長,寬厚手掌上躺着一個淡藍色包裝的創可貼。
顧聽謠擡頭望向他,發現他的神情還是如剛剛一樣漫不經心。
左手大拇指随意地翻着打火機的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