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你的房子租出去了沒有。”
周鲸喝着奶茶,咬着吸管坐在書店的角落裡小聲問着顧聽謠。
是她約得顧聽謠出來補暑假作業,但是沒寫一會就坐不住出去買了兩杯奶茶進來。
顧聽謠還在解着生物題,聽到她的話,擡起頭茫然地看着她。
兩顆大眼睛像嵌在臉上的黑珍珠,在陽光下發着光,額角的絨毛被風扇吹散,整個人顯得呆軟可愛。
周鲸忍不住掐了她的臉頰:“我的聽聽真的宇宙第一美少女,簡直要我犯罪。”
顧聽謠斂了眼神,緊了緊手中的鉛筆。
周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道歉:“我錯了,美麗不應該招緻罪惡。”
書店裡泛着一股舊書的潮味,顧聽謠輕呼一口:“沒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們都想到了顧聽謠上一個租客的事情。
顧聽謠的父母給她在學校外面的小區留了兩套戶型很小的房子,一套她自己住着,一套出租。
小區很老舊,房型也不好,兩室一廳不到四十平。
租的人要嘛是家在外地的普通學生,要嘛是收入水平一般的打工一族。
上任租客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顧聽謠跟他沒怎麼接觸。
隻是每次月尾找他要房租的時候,對方黏在她身上的眼神令她感到不适。
她原本打算再收一個月就不把房子租給他。但還是遲了一步,有天從學校晚自習回來得晚,樓裡燈又壞了。
摸黑上樓,一拐彎就被人一把拽住想拖她進屋裡。
顧聽謠吓得尖叫,還好遇到樓上上夜班的阿姨回來,趕緊幫她掙脫報了警。
至此,她心裡留下了陰影,房子空了兩個月也不敢租出去。
但是斷了租金,她也有點舉步維艱,所以最近又找了中介重新放租。
周鲸見她眉頭緊鎖,寬慰她:“沒事,快開學了,這次咱們就租給同校的學生。”
八月底的朝城天熱多雨,片刻就有烏雲遮頂,顧聽謠托着腮看着窗邊落下的雨滴。
“但願吧。”
一場雨下得綿延,周鲸熬不住,下午四點就跟顧聽謠說要回家追劇。
周鲸将書本收進單肩包裡,順便掏出手機查看班級群聊天,今天出了高三全級的分班結果。
輸入兩個人的名字,劃到最後一頁都沒在一起。
“嗷,聽聽,我們新學期果然不同班了。你在一班,我在十一班,學霸與學渣有十個班的距離啊。”
顧聽謠還在做最後一道數學題,聽了也沒什麼多大的反應。
周鲸像個洩氣的氣球趴在一大摞暑假作業上邊:“以後我的作業找誰抄呀。”
顧聽謠合上筆蓋将數學解題本轉到周鲸面前:“過程我給你标紅了,你回家看一遍就能學會的。”
“我看十遍都學不會的,我這個笨腦袋。”
顧聽謠彎唇:“你聰明得很,做給暗戀對象的焦糖布丁不是一次就成功了嗎。”
“不準笑我,那不一樣,那是有激勵機制的。”
“回家看了有不懂的及時問我。”
握着手機仍是無精打采模樣的周鲸忽然直起身來,語氣興奮:“咦,剛剛小群說我們年級會來個轉校生。”
顧聽謠對這些消息沒什麼興趣,拿出标簽條将筆記本的重難點給周鲸貼了出來。
“聽說是今州那邊過來的壞學生,原學校都管不了才轉到這邊。啧,這種硬茬碰上你姑媽豈不是很刺激。”
朝城中學的教導主任顧明鹂是她的親姑媽,上任兩年大刀闊斧抓紀律幹改革。
手段非常苛刻,愈演愈烈,連在走廊小跑一下都要被扣掉紀律分,更别說男生頭發不過耳,女生頭發不能披這些常規惹人嫌的操作。若她一視同仁倒還好,偏偏讓學生發現她為人雙标,對某些學生懲罰嚴厲,對有些學生卻額外開恩。
看人下菜,學生私底下很讨厭顧明鹂,特别那些稍微有個性一點的學生都被顧明鹂整得崩潰,心懷怨氣。
顧聽謠将筆整齊地擺進筆袋裡:“不清楚。”
“聽說你姑媽要升職了,去五中當副校長了?”
“是嗎?”
周鲸收好她的筆記本:“這樣你處境是不是會好一點。”
因為顧明鹂的緣故,顧聽謠過得并不輕松,被顧明鹂整過的學生總是會額外盯緊顧聽謠的表現,覺得她的紀律滿分是顧明鹂的放水,總想找出顧明鹂徇私的痕迹。
甚至有過激者還會專門針對顧聽謠,說她是她姑媽的眼線,私下總愛給顧明鹂舉報打小報告。
烏雲斜蓋,書店亮起了暖黃明燈,風扇吹散她面前的生物競賽練習冊。
伸出小手壓住封皮,顧聽謠的小臉掩在陰影處,密長的睫毛遮黑瞳,掩住情緒。
“無所謂了,反正也隻剩一年。”
但願吧,無所謂。
聽得周鲸心疼,她捏了捏顧聽謠的小手:“周末别去你姑媽家了,我做蛋糕給你吃。”
顧聽謠擡頭笑得清淺:“好呀。”
告别周鲸,顧聽謠在書店學到七點半才慢吞吞地收好書本。
走出書店,門外疾馳而過的摩托車帶起泥點濺到她的白色帆布鞋上。
坐在車後座的女生還回頭帶着挑釁地看了她一眼。
她認出來這是上學期隔壁班别人口中不好惹的董檸,顧聽謠隻不過碰巧值日回得晚撞見她在生物角吸煙。
第二天她被姑媽處分了,就賴上顧聽謠打小報告。
顧聽謠捏緊傘柄,看着靠在紋身男人背上的董檸背影,抿着嘴角拿出紙巾擦了擦小腿上的泥點。
沒事,還有一年,她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口袋裡的電話響起來,中介打過來說有人要看看房子。
她也顧不上髒了鞋子,撐着傘避開水坑匆匆趕回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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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爺,你才剛來朝城倆星期就要搬出去住呀。”
咕咚一聲是台球相撞清脆入洞的聲音,桌球廳的燈光很暗,隻有一盞球桌上挂着的頂燈。
少年颀長身姿弓成漂亮的角度,黑色衣領露出平且深的鎖骨窩,修長的手指抓着褐色球杆,輕輕一推便是勝券在握的再得一分。
墨綠色的桌面與冷白的俊臉兩相對照,襯得臉更為立體,微微眯起的眼眸透着一股狠勁。
最後一杆,手上動作仍舊漫不經心地推動,卻是接近完美的五連撞,四球散開依次入洞。
少年直起身,放下手中的球杆,長腿交替靠在桌邊,從黑色長褲裡拿出打火機。
藍白色的火焰點燃猩紅的煙。
緩緩升起的青霧色後是一對不羁深邃的眸,語氣輕嘲。
“爺姓陳,不姓江,跟江家人住多一天都難受。”
梁任霖起了一瓶酒遞給他:“不愧我徹爺,真有骨氣。”
“讓你幫我找的房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