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勇者之鎮的日子過得很快。
艾麗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些。清晨的集市,午後的酒館,傍晚時分武器鋪傳來的打鐵聲——這些尋常的聲響讓她感到安心。
她喜歡看杜林在攤位前和商販讨價還價,喜歡看法雷爾擦拭長劍時專注的神情。
這樣的日子,她願意過得久一點。
但法雷爾找到了她。
“我們該出發了。”他站在她門前,晨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長高了……艾麗隻是這麼想。
啟程的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麼早……他就這麼急着去送死嗎?艾麗心底升起一股煩躁。
“最後的試煉是什麼?”法雷爾問。
“斬殺地龍。”艾麗說,“和其他勇者小隊搶時間。”
她頓了頓,沒有說出另一半真相——那些小隊之間,往往會發生更殘酷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走到龍的面前,有些勇者死在同類手中,比死在怪物爪下更令人唏噓。
法雷爾點點頭,似乎早有預料還有其他勇者小隊:“那就今天準備,明天出發。”
于是這一天,三人各自散開。
杜林去藥材鋪補充草藥和繃帶,順便打聽最新的情報。他的包裡裝滿了各種瓶瓶罐罐,解毒的、止血的、恢複體力的,每一樣都仔細标注。
法雷爾去了鐵匠鋪。
老鐵匠為他檢查盔甲的每一個接縫,重新打磨劍刃,陽光下,劍身反射出冷冽的光。
而艾麗則待在屋子裡一整天沒下來,就連晚餐都是瑪麗送上去的。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旅館大廳碰頭了。
杜林和法雷爾已經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擺着黑麥面包和熱湯。晨光透過窗戶,給木桌鍍上一層淡金色。
法雷爾正在檢查地圖,杜林則一邊吃一邊翻看他的魔法筆記——他說什麼,不想當魔法師的鐵匠不是好勇者的同伴。
他們吃到一半,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兩人同時擡頭,然後愣住了。
艾麗走下樓梯,穿着深藍色的長袍,袍擺繡着銀色的符文——這是魔女的标配裝束。
旅館裡瞬間安靜下來。
“早。”艾麗在他們對面坐下。
法雷爾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點點頭。
這麼嚴肅嗎,甚至穿上了魔女的裝束……杜林飛快收回視線,心理一沉。
艾麗越認真,就說明這個“預言”越難實現。
旅館裡響起竊竊私語。
“是魔女……”
“真的是魔女……”
“昨天城東也來了一個,穿着黑裙子。”
艾麗要了份簡單的早餐。
吃完最後一口面包,艾麗擦擦手,拿出預言之書。
甚至沒有拿出筆,書頁上的文字就開始流動,重新排列。
【我們要出發了,祝我們好運吧】
文字再次變化,組成新的句子:【那我們是不是馬上就要見面了,挺急的,在書等】
艾麗合上書,擡頭正好對上杜林探究的目光,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若無其事地喝了口湯。
果然,即使不是龍,書的對面也是有東西的吧……杜林堅定了他的猜測。
法雷爾完全沒注意到有心事的兩個人,也完全沒注意到這詭異的氛圍,隻是高聲道:“準備好了嗎?”
三人起身離開旅館。
小鎮邊界就在不遠處。越過最後一排房屋,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山橫亘在前方,被古老的森林覆蓋。那些是鐵杉和銀枞,樹幹筆直如柱,直插雲霄。樹冠濃密得幾乎不透光,針葉在晨風中發出沙沙聲響。林間彌漫着松脂和苔藓的氣息,還有某種更古老、更深沉的味道。
但在山的另一側,透過樹木的縫隙,能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光秃秃的荒地延伸到天際,寸草不生,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幹了所有生機。
“龍的領地。”杜林低聲說。
在走進這片區域前,艾麗就把瑪麗收了起來。笑話,要是把瑪麗放出來,那不是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來了嗎?
三人踏入森林,鐵杉遮天蔽日,林中昏暗如暮。他們的腳步踩在厚厚的松針上,幾乎沒有聲音。偶爾有松鼠在枝頭跳躍,或是遠處傳來鳥鳴,但大部分時候,森林都保持着壓抑的寂靜。
走了大約兩個小時,艾麗累了,于是停下腳步。
她伸出手,手心向上。片刻後,一隻海鷗憑空出現,輕巧地落在她掌中。
雖然它長着瑪麗的樣子,但沒有思想,說白了,是沒腦子版瑪麗——但有時候可比瑪麗本鳥好用多了。
“去找魔力最濃郁的地方。”
海鷗歪着頭看她,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然後展翅飛向林間。
“地龍喜歡魔力充沛的地方。在那裡沉睡,能讓它們的力量增長得更快。”艾麗覺得有必要給一問三不知的勇者解釋一下。
現在他們應該處于森林較為中心的位置,埋頭苦找根本找不到,這時候,不如問問萬能的瑪麗吧。
反正沒什麼事,三人在一塊岩石旁坐下休息。
法雷爾擦拭着劍——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摟着劍睡覺;杜林檢查魔法材料,借助這些材料,他可以更好地施展魔法。
艾麗靠着樹幹,還在想龍的事情。
可惡啊,究竟怎麼才能優雅而不失尴尬地告訴法雷爾和杜林這件事呢……到底怎麼開口呢?
沒過一會兒,瑪麗回來了。
它在艾麗耳邊嘎嘎嘎了幾聲,随後消失在風裡。
“找到了。往東北方向,大約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