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暮春,草長莺飛。
九王府裡的各色樹木已經開始抽出新的葉條,冬雪消融天意漸暖,褚玉苑前的一池春水也都化了凍,長出了一層厚厚的青苔,一片綠意盎然,看一眼就覺賞心悅目,連帶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但是,在這片春意盎然中,楚靈的心卻随着景行日漸一日消失的身影,也變得百無聊賴起來。
這些日子,景行仿佛很忙的模樣,常常幾日都不曾回府。剩下的日子就算是回了府,也都是早出晚歸,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來,在松雪齋中匆匆一眠,第二天清晨便又離去了。
這些,楚靈都是從管家口中聽說的。她每日睡下之後,也懶怠再起身,第二日清晨也起的沒有那麼早,一來二去,竟是已經有數日未曾見到過景行了。
也許是因為心中始終還有芥蒂,也許是因為好着自己的面子,楚靈也便任由人去,自己隻如常做着這個清閑王妃,每隔幾日就叫白榆将各處負責的女使婆子叫到身前,核算賬簿和名冊。
有了上一次賴婆子的事,白榆也對下面的一衆女使婆子格外謹慎小心,所用之人必得要是查明過家世的,再悉心留意過是個老實本分的才敢指派些差事。
楚靈也是有心要曆練白榆,是以在人前人後,索性将府中大大小小的瑣事都交給了白榆去做,隻囑咐人隻管放手去做,若是遇上什麼疑難之處去問桑竹或者是管家都可以。
于是,白榆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曆練之下,做事也越發得心應手起來,管起下面的女使婆子也越發張弛有度,如今也已經能自己将褚玉苑的大小事宜都管理的井井有條,沒有半分差錯。
如此,楚靈自然是滿意的,白榆算是她除了桑竹之外的左膀右臂,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調教出來的人,如今已可獨當一面,她自己自然也是輕松不少。
日子越發清閑,楚靈心中有氣,又不知該往何處發洩,之前的和離之事也在那一日景行的死皮賴臉之下變成了一紙空文。
空文也就罷了,曾經桑竹也曾問過楚靈,自己當真想要和九皇叔分開麼,楚靈想了半日,終究也隻是默默給不出答案。
究竟是想還是不想呢?楚靈終究是猶豫的,情窦初開的女兒家心思總是格外細膩。
說到底,如今楚靈也知道了在這一次風波中,景行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但究竟,還是會因為他的疑心和冷漠生氣和傷懷。
既然不知道答案,那便索性不想了罷。所以再得閑時,楚靈索性便和桑竹一起,去了京郊點兵巡營了。
當初班師回朝,交會虎符以後,楚靈手中還有三千精兵,都是她三年來在軍中親自挑選培養的精銳之師,回來之後就一直駐紮在京郊的西大營中。
楚靈自回京之後便一直風波不斷,也沒有空過來巡營,這一擱置便是數個月,如今楚靈終于親自前去,衆将士許久未見自己的主帥,如今乍一相見,自然是欣喜異常。
大晉的軍士,從來都是戰時作戰,閑時歸田,每個人都分了一塊地,用以平常耕種務農。
但由于楚靈手下這一支隊伍都是各個能以一敵百的精兵,所以即便是現在閑時,也是操練,不會有松懈的。
當年在西南,楚靈身為先鋒将軍都是和幾個軍士同吃同住的,因而感情也格外深厚,許久未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桑竹跟随楚靈日久,跟衆人也都是相熟至深,更是高興異常。
軍士的手腳利落,不一會兒就張羅了一大桌菜,衆人圍坐在一起高高興興吃了一頓飯,又喝了不少酒,酒意上湧之時,楚靈的興緻極高,又親自下場于衆人騎馬射箭為樂。
西郊大營的校場不小,楚靈策馬而行,在賽馬撥得頭籌之後,順手拿過弓箭,随着“嗖” 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牢牢釘在百步之外的紅心位置。
久未射箭,看起來手感還并未生疏,如此騎射皆佳,楚靈自然也是高興的,索性又策馬跑了幾圈。
今日她身着廣袖紅衣,如此在校場上策馬奔馳,仿佛一個淩空而落的仙子,紅裙在校場上翩翩而起,宛然成了一道最靓麗奪目的身影。
有楚靈打樣,衆軍士也都紛紛上場,他們都是從沙場中走出來的嗎,身手自然不凡,便是桑竹也在衆将士中毫不遜色,俨然是當年楚靈那一派巾帼不讓須眉的英姿飒爽。
這一日,所有人都極為盡興,楚靈和桑竹回府之後幾天都意猶未盡,見白榆做事十分穩當,楚靈和桑竹來往西郊大營的次數也逐漸頻繁起來。
幾次之後,楚靈便發覺,桑竹妹妹在軍中時笑的格外開心,和衆将士也能打成一片,每每在校場練兵指揮,桑竹還頗有将帥之風。
于是,楚靈便有心讓桑竹多往西郊大營去,也在有意無意中,将原本握在在即手中的親信權柄都漸漸轉交給桑竹。
說到底,自己好像已經被困在了這金陵城中嘗盡勾心鬥角的疲憊,桑竹自小跟自己一起長大,幾次出生入死都相伴左右,她們之間早已經親如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