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門往地咚的一撞,四方箭羽蹿出,精準向她射來。
高手的功夫,就在彈指之間。陳亦章揚起劍,兩邊的燭火一陣狂搖後,變成一道白煙直上穹頂。
無名劍光落在地上,箭簇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這還沒完,聞得背後寒光一閃,沾着毒血的箭羽直直飛向陳亦章。
她的右手臂突然陣痛不已!
下一刻,箭羽被刀劈成兩半,手臂被人翻折過來,她迎頭看到男子猩紅的瞳孔:“怎麼不告訴我?”
林湛如是怒了。
後來,他們的手指緊緊扣在一起,一言不發地并肩走着。
有了林湛如的助力,飛沙走石,機關迷霧陣都被輕松解決,右手臂也沒那麼疼了。
陳亦章不知道林湛如是怎麼進來的,隻是,看到男子被石縫壓彎的後擺衣角,藍袍染上厚重的塵土,她隐約對這份感情有了新的體會。
生門那邊要怎麼辦呢?
她嗔怪的話落到嘴邊,正要開口,林湛如沉默地望了她一眼,邀請陳亦章一起推開玄鐵大門。
這便是死門的盡頭了。
把住大門上的銅扣,陳亦章咽下所有話,手一推,死門的秘密大敞開來。
眼前,是一室“人間煉獄”。
迎面而來的是一陣熱風,滾燙的氣流從地底撲來,六道輪回的地獄炙烤着他們,還有兩個血淋淋的人。
兩人鎖在“煉獄“正中間的八卦爐上。
陳亦章目睹狀況後近乎失語,而林湛如卻一眼認出當中活着的那人:“奎爺!”
另一人已被熱火炙烤得如黑炭,認不清原型了。
費了很大的力氣喚醒奎爺,粗條漢子一睜眼,看到陳亦章冷觑着臉為他解繩子,是個女子,見了自己狼狽模樣不緩不急,手腳利落得很,竟是将自己亵渎了一樣,大呼:“母大蟲!"
陌生男子當頭棒喝,陳亦章心猛地一燥。
火爐又熱又燙,她忙跳開散了去:"不救了不救了!這人罵我!"
最後還是林湛如解了圍,将奎爺從爐子上解下來。左右俱白骨,二人急急地要把奎爺擡走,奎爺這廂回了神,是又喜又懼,嚷道:"東西在爐子裡!"
奎爺此刻是一臉的泫然欲泣,他尋思自己和遊僧被困,前輩熬不住,死了。好不容易等來了救命恩人,得把利害東西順走,千萬不可落到他人手中。
開爐,陳亦章眼睛亮了。
果然是金陵明珠。
金陵明珠居然有能耐,能讓一個人在六道輪回的地獄裡不吃不喝活上幾天。
“當務之急,得邀你去見我爹爹。路上你有頗多疑慮,都是因我爹爹而起,”
林湛如适才搬了人回來,不免疲乏,半推着陳亦章上床塌卧着,再大剌剌往扶手椅上一坐,“且過幾日後我赴軍營,再見到你,讓你打消顧慮,怕是都難了。”
陳亦章應了句是。
卻将奎爺安置到西廂房,由寺内和尚看護,另請郎中開了幾幅安神藥,粗條漢子乍見光明,拉着他們二人叽裡呱啦說了一堆,連同死了的遊僧和自己前輩後輩的關系,如何被打成劫匪被困雲水寺等一幹事宜。
隻是話還沒說完又睡了過去。
原來奪珠的遊僧是“走蛇秀龍幫”舊部,後林序入朝為官,遊僧無處可退,遂遁入空門,在雲水寺做個酒肉僧客。
一時聽聞金陵明珠奇妙所在,起念偷珠,半路逃至奎爺寨下,授了他武藝,結為兄弟。
遊僧本欲逃往西夏,卻念在雲水寺昔日恩情,願回寺一趟。奎爺陪其同往,卻被一班人打成劫匪。
那些人縱火燒寺,遊僧與奎爺迫不得已逃至地下生死門,未料及奎爺因金陵明珠得以生還。
奎爺疑心縱火犯乃是林序刻意從隋州監牢放出,現在又被抓了回去,為的就是遊僧一條命。
林序指使了殺人滅口的事。
“正好,我也想見見林序,啊不,是……公爹。”
陳亦章面上滑過一絲笑容,“畢竟,依這位大哥夢中所言,公爹和竊珠遊僧可是有不小的關系。”
豈隻是不小,簡直是足以讓林家翻天覆地的關系!
勾連江湖舊黨,私放牢獄重犯,縱容匪寇燒殺搶掠,林湛如他爹所作所為,哪一件不是株連九族,打入地獄的重罪!
樁樁件件都在指控他老爹,林湛如坐不住了。
他徑走來,扣住她的手,陳亦章右手靜脈毒漫上手背,林湛如的手像撫摸珍寶那般沿着她手背來回逡巡:“若我爹爹真是罪魁禍首,我必會禀明聖上,是賞是罰我自去領,必要還那些無辜百姓一個清白。”
這番安撫她的說辭反複出現,男人手掌的溫熱如舊,她卻不寒而栗。
“單隻一樁,”
林湛如眼皮一掀,話中似有不可抗拒的意味,“他人言語不可全信。”
來看護奎爺的和尚是個心善的,他看着陳亦章嘴唇淺紫,頗有餘毒漸退的病容,便提出要診脈,兼要她留下養病。
才闖了閻王殿暗道,翻出許多事端,陳亦章正要推辭,林湛如塞了一袋碎銀往和尚懷裡,便大踏步掀了外簾走了。
陳亦章見他遠遠地走了,腳步實實的踩在紅磚地上,一聲聲,好似有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