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神田立馬察覺到不對勁。
身為驅魔師的加奈和那個AKUMA之間,好像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加奈,你追了它一路,有沒有和它發生過戰鬥?”
“沒有。”
“一次都沒有?”神田追問了一句。
“沒有。”加奈很認真地想了想,不過似乎想起了更加奇怪的事,“等等……我想起來了,我和探索部隊一路追蹤它的時候,和它近距離接觸過兩次。”
“然後呢?”
“它似乎并不想和我交手,隻是……在我面前把人殺了之後,立刻就逃走了。我去追過,但是它帶了很多LV1協助它。這兩次都是這樣,隻要我追過去,那些LV1就像是在它的指揮下一樣朝探索部隊和我發動攻擊,之後,它就趁機逃走了。它好像不希望我阻止它殺人,同時也不希望我靠得太近。和之前在莫斯科的行徑一樣,它在避免和驅魔師戰鬥。”
簡直是不可理解。這隻AKUMA到底在想什麼?驅魔師明明就是它的敵人,它不戰鬥嗎?神田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雖然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它避免和敵人交手,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力量太弱,即使戰鬥也毫無勝算;二是力量相當,但需要規避傷亡。無論哪種可能性,目的都隻有一個,那就是保全性命。”神田忽然擡起了頭,灼灼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加奈看去,“保全自己的同時,一路上還在不斷殺人,所以……”
“神田。”
加奈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目前,我們遇到過的AKUMA隻有兩個等級。”
而神田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近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AKUMA是會進化的。
不确定地開口——實際上神田大約已經知道了加奈想說什麼:“你是說,這隻LV2殺人、制造混亂、打亂探索部隊的搜索調查計劃,拼命耗費你的精力來四處奔逃,全部都是為了……進化?”
加奈的呼吸變得急促,拼命壓制着自己緊張的心情,神田也一樣,莫名的緊張瞬間将他們包圍。
“神田,LV2進化之後,會變成怎麼樣的AKUMA?”
剩下的事情無需多想,快速收拾好文件夾,加奈率先沖出了圖書室直奔考姆伊的辦公室。神田也一樣,緊張得立刻跟了過去。
如果那隻AKUMA的本意就是為了瘋狂地進化,那就必須得采取措施阻止才行。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接觸過比LV2的等級更高的AKUMA,在這方面也沒有任何記載。萬一他們的猜測是真的,那他們即将面臨的會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考姆伊先生!我知道為什麼了!那隻AKUMA……”
“哦哦,我們正在聊起你的事情呢,還真是巧啊,說到就到了。”
還沒進辦公室,一個很久沒聽見過的聲音傳了出來,帶着不冷不熱的語氣,一下子阻止了加奈。說話的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面帶微笑地端着咖啡回過頭看向他們,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透露出的,是無可辯駁的至上權利和不容置疑的高深莫測。
“這種巧合還是少一點比較好,魯貝利耶長官。”
就算如此,加奈依舊是單刀直入直擊要害,對待中央廳和魯貝利耶,她的态度一向都是這般強硬:“既然長官和考姆伊先生有要事相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并不太禮貌的客套話被加奈毫不留情地甩了出來,她轉身就走。魯貝利耶并不急着阻止,隻是慢悠悠地說出了加奈和神田目前最關心的那件事情。
“如果是關于那個特别的AKUMA,我希望你先不要急着走。”他的話音聽上去似笑非笑,讓人全身不舒服,“你剛才說的‘那個AKUMA’,它怎麼了?”
“長官,有關那個AKUMA的事情,教團還在進一步調查中,暫時無法确定和加奈有聯系……”
“不要那麼着急下結論,考姆伊。”冷笑着放下咖啡杯,魯貝利耶對此毫不介意,“雖然她對我來說确實是個不讨喜的麻煩下屬,但是我也不至于因為小女孩的叛逆脾氣而公報私仇。況且,那隻特殊的AKUMA還在調查中,一切可能的情報都是至關重要的。如果她有什麼想說的,那就讓她說吧。”
稍微停頓一瞬,魯貝利耶的目光又投向了神田。
“和那隻AKUMA同樣有過接觸的,還有你吧?”
神田不動聲色地回以更加冰冷的眼神。他對中央廳完全沒有任何好感——那種屬于上位者敏銳又可怕的、懷疑一切的洞察力,才是最讓人恐懼又厭惡的東西。
“既然也是直接接觸人,不如一起聽聽吧。”
眼下的情形,與其說是交流情報,倒不如說是接受審訊。整個辦公室裡的氣氛緊繃又壓抑,隻有魯貝利耶一頁一頁翻閱報告書和資料時發出的一點點聲響。
“這可不是好消息啊。”
資料被放在了一旁,魯貝利耶看向加奈:“那個AKUMA,确實和你有關吧?”
加奈皺着眉,沒有吭聲。
“沉默是沒有用的,莫斯科事件結束至今,你已經用你的一切行動證明了你和它之間必然存在聯系,隻是現在我們還無從得知究竟是怎樣的關系罷了。”魯貝利耶說得若有所思,“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在莫斯科的時候,不遠萬裡從法國過去殺你,現在又不斷地吸引着你的注意力,究竟是怎麼樣的AKUMA會對你懷有如此扭曲的感情?那個AKUMA到底是何方神聖,你其實早就有所察覺了吧?”
加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考姆伊也緊張了起來。
“這種扭曲的感情,是憎恨啊——區區一隻AKUMA,怎會對一名驅魔師懷有如此可怕的恨意?”魯貝利耶的聲音猶自響起,“難道這隻AKUMA在成為AKUMA之前……在尚為人類之時,就已經在憎恨你了?”
加奈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了。見此情形,考姆伊連忙解釋。
“長官,加奈的為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這一點,身為室長的我可以保證,她并沒有和任何人結過仇怨。”
“考姆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面對考姆伊的擔保,魯貝利耶顯得很驚訝——這或許是裝的,但是他想說的顯然不是考姆伊想的那樣,“這裡沒有人恨她,并不代表她來到教團之前沒人恨她。AKUMA是由人的悲劇而變化而來的,如果說某個人因為對她的怨恨太深,在變成AKUMA之後将這份恨意延續下來,這種可能性一定是存在的吧?”
“長官,就算有這種可能,加奈也是受害者……”
“怨恨都是有根源的。室長,你難道不覺得,這其中還有另一種可能——比起‘受害者’,或許她其實應該是‘加害者’?”
魯貝利耶冷冷地打斷了考姆伊的話,同時看向的對面早已面露恐懼的加奈,毫不留情地抛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每一個驅魔師的出身背景,在入團之前都會有詳細的調查報告。”魯貝利耶的話依舊不緊不慢,“你曾經加入過一個通過拐騙孩童來進行盜竊的地下團夥。在那種團夥裡做着種種見不得光的偷盜行竊之事,招緻怨恨也是必然的吧?”
加奈全身一顫。魯貝利耶似乎很滿意看到她露出畏懼害怕的樣子,目光逐漸變得更為銳利而可怕。
“更何況,無論是不是像報告上說的那樣,是‘innocence失控’這種意外理由,你在加入教團之前确實是殺過人的——這足以為AKUMA的誕生埋下可怕的伏筆。體内流淌着AKUMA的病毒,現在那隻危險的AKUMA又及其可能因你誕生,與AKUMA關聯如此緊密的你是不是該負起責任呢,加奈·貝希摩斯?”
“哼,啰啰嗦嗦的,說那麼多廢話揭人傷疤,隻是為了滿足中央廳對下屬的掌控欲?”
看似平靜卻充滿了火藥味的空氣裡突兀地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話音。在場的三個人同時看向一直沉默着沒有發話的第四個人——此時他捏緊了手中的文件夾,仿佛隻要再一用力就會将它直接掐成兩半。
“神田?”大概是怎麼樣也沒想到神田會突然插話,考姆伊驚訝地看着他。神田卻沒有理會考姆伊的驚訝,幾步上前站在魯貝利耶的面前,刀鋒般的眼神狠狠地剜着面前那個同樣面無表情瞪着他的中央廳最高權力持有者。
魯貝利耶的臉色一暗,陰森森的表情讓空氣裡的緊張氣氛一觸即發。眼看着他身後随行的兩名“鴉”正要上前阻攔,身後的加奈忽然拉住了神田的手。
“沒關系。”她聲音極輕地說着,手卻不自覺握得更緊,像是在懇求,又像是下定了決心,“神田……沒關系。”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接着擡起頭,眼神極其平靜地望向魯貝利耶。
“長官不必擔心,我會為此負責的。”
“那我拭目以待。”僵持數秒之後,魯貝利耶站了起來,“考姆伊,那個AKUMA若是放任不管,日後一定會構成巨大的威脅。在此之前,教團應該知道要怎麼做吧?”
說完,他經過了神田和加奈的身邊,在“鴉”的跟從下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