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妙知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母親,她笑得這樣肆意,仿佛要将這些年缺失的笑容都彌補過來。
“母親不在乎别人怎麼想,钰兒,母親隻有你了。”那時的江妙知還很懵懂,隻知道那天,母親命人收拾幹淨孫掌櫃,将暈倒的他像扔死豬一樣扔到了後院。隻知道那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隻知道那天之後母親就變了。
“钰兒,不要輕易相信别人。永遠永遠不要将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别人”這是趙氏在那天對江妙知的忠告。
這件事情改變了江妙知的性格,也戳破這美好世界的外衣,給她露出了人性内部腐爛的一面。
趙氏本有意于孫掌櫃,也是看中了他表面的忠厚和善。可當她一寸一寸将曾經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時,卻成了孫掌櫃刺向自己的尖刀。
當愛意如潮水将人包裹,虛僞的人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以為自己高尚到足以抵抗心底裡無法掩埋的傲慢與偏見,最後卻無法違背卑鄙不堪的天性,以他人的痛苦換取利益,卻無法接受他人對自己虛僞面具的拆穿,惱羞成怒卻還要假惺惺地為自己套上深情的外衣。這也是為何趙氏對孫掌櫃的恨比對其他任何人都重,都不可磨滅。
“孫掌櫃沒有什麼要說的,我可就不奉陪了”江妙知沒有一絲的耐心,不想在這裡和他演戲。從知曉這段往事後,對孫掌櫃隻餘厭惡。
“诶,嘿嘿,妙知啊...”
“我竟不知,孫掌櫃與我這麼熟絡了?還是叫我江娘子吧,畢竟名字是家母所起,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叫的。”江妙知面帶笑意的打斷了孫掌櫃的話
“孫掌櫃,你說...對吧?”
孫掌櫃臉色變了又變,仿佛吃了蒼蠅屎,最後在心底深吸口氣,又換上了臉上的笑容
“是...江娘子,我今日請你來,正如我信上所說,實是想求你幫我幫我去京城尋一個人。”
“孫掌櫃信上所說,若辦成此事,便歸還母親遺物,可是真的?”江妙知沒有着急問孫掌櫃要辦什麼事。
“是,自然是真的。”
“孫掌櫃,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幫你?如今你既已知我身份不同以往,便能想到,若是我'不小心'讓你摔了一跤,卧病不起...痛不欲生,你應該什麼都願意給的吧。這買賣明顯是我虧了啊”江妙知淡淡開口。
“娘子考慮周全,但我奉勸娘子,得到東西容易,可要想知道這東西背後的故事...撬開别人的嘴可不容易。我孫某雖無名小卒,可在商場上混迹多年,終究有些人脈。王侯将相之家,也不能動用私刑吧...”
“娘子也不必擔心,此事對孫某确實十分重要,不然也不會拉下老臉來求娘子...”
江妙知聞言冷笑一聲,空氣陷入了短暫的甯靜。
“此人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兒,三年前随夫君進京,從此以後便杳無音訊。我這位友人為尋女散盡家财,前不久便離世了。他...臨終前托付我一定要幫她找到女兒。我便想求你幫忙...”孫掌櫃看江妙知有些松動,便動之以情。不知道的人怕是還真以為他情意深重了。
這孫掌櫃一年前借口幫這位友人尋找女兒,取得信任後得到一大筆錢,但他卻用這筆錢去放印子,最後鬧出了人命。友人得知後氣急攻心病倒,臨終前遣人派書信給孫掌櫃,威脅他,若是一年後不能找出他的女兒,便會将他告到府衙。
孫掌櫃也是害怕極了,慌不擇路,恰逢此時得知江妙知将要成為侯府夫人,這才厚着臉皮來求她。
其實孫掌櫃真的多慮了,即使人找到了,那友人又怎會放過他,即使他花錢平了死者的家屬,但按大梁律法,他的行徑也足以讓他在牢裡過半輩子了。
江妙知對遺物背後的故事其實也并無興趣,趙氏已死,逝去的人便不必再探究她生前的故事,就讓她安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