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秦赫要回來,最興奮的人便是安定公主,得知安西的軍報來了,她便到清乾殿中求皇帝給她看看。“那軍報可是用十餘種文字寫的,思漣當真看得懂?”皇帝也不避忌,直接将軍報一字排開,安定公主一看那字符便覺頭疼,搖頭晃腦道,“這是什麼東西?我不看了,等哥哥回來講給我聽。”
她背影消失在殿門口,逐漸為天光吞沒,皇帝久久凝望,唇角笑意始終未褪去,良久忽覺肺間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劇烈咳嗽起來,内侍慌忙道:“傳太醫------”
景王部曲在安西修整了數月,這時候薛家終于收到薛時祁的信,知曉他因随同景王西征有功,再晉四品廣威将軍,待到入京後還要面見聖上謝恩。“你哥哥來的那日,我放你一日假,跟他一起回去見你父母可好?”安定公主聽聞此事後便道,薛明琬自然喜不自勝,未等她謝恩,安定公主複又郁郁道,“我從沒見過我父母,隻聽皇叔和哥哥說過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别人都說皇叔是因為我爹娘的緣故才這樣疼我,可我甯可皇叔不那麼喜歡我,也想見我爹娘一眼。”
睿王昔年力戰而死,身首分離,頭顱還曾被鞑靼做成酒器,王妃于城破時難産而死,隻能草草掩埋屍身,是當時八歲的秦赫帶着剛出生的妹妹一路逃亡至南陽侯府,皇帝方知他們蹤迹,這段故事在後世并非秘辛。“陛下和睿王兄弟情深,無論如何也會喜歡公主的。”她輕輕抱着安定公主,悄聲安慰道,“公主終日歡笑,睿王和王妃才會開心,否則豈非教他們泉下也不得安甯?”
泰康三十一年春,景王及其親兵終回到長安,聽聞景王将至,長安城中之人皆彙集于沿街觀望處,乍見景王車隊執辔而來,登極歡呼不止。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秦赫騎一遍身透金、形态健美的寶馬,若仙人神駿,疾馳于長安街道中,分明是極快地掠過腳下步程,他卻覺得周遭街景皆如拉長慢驅一般,一分一厘皆為他看得清楚,同從前記憶并無變化。
他先前離開長安,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安西軍部已為他掌控,西域絲路亦打開豁口,攻守易型,再不必若昔年一般處處受制于陸氏,又如何不教他志得意滿?他馬蹄行至宮門,稍稍一頓,卻并未停駐,竟是策馬直入宮門,任衣間驚風拂過朝臣驚愕的眼眸。
他直到行至白玉陛前才下馬,望見陛上更見老态的皇帝,眼中情緒複雜,獨無昔年入京時的期待畏懼:“陛下恕臣失禮,隻這寶馬乃希瓦汗國國主所贈,神俊非常,臣必要陛下親眼觀之。”
他策馬直入宮門,輕則放肆,重則大不敬,今日或許無人敢參奏,往後卻定少不了口舌是非,而他一見皇帝便以這并不誠懇的口氣請罪,便是攜西征之功立威,且看皇帝如何表态。
今日皇後亦盛裝而至,天光之下并不能分辨她面色,而皇帝稍稍眯眼,忽道:“希瓦汗國國主贈馬,是贈你,還是贈大秦。”
“臣不敢擅專,自當進獻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