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人類死亡時,最後失去的感官功能是聽覺。
你不知道僅僅隻複制了人類感情卻沒有擁有人類身體的roidmude是否也遵循着這一醫學定律,隻是當這副人造軀體變得如同布滿了密密麻麻裂縫的容器一樣破爛得慘不忍睹,隻能任由維持生命運轉的力量漸漸地流失,渙散模糊的視線再也無法聚焦眼前那一張張挂滿了淚水的可愛臉龐時,苦苦支撐的意識終究因為痛楚的吞噬而分崩離析。
在越來越昏沉的眼皮徹底阖上以後,被命運洪流挾裹着奔赴着死亡終點,竭盡全力遺留試圖抓住點什麼的那一瞬間,你确實還是聽見了他們最後對你的聲嘶力竭的哭喊和呼喚,是那麼的不舍和悲傷,還夾雜着綿長不斷的雨落聲,細碎而淅瀝。
隻是人在這世上奔波勞碌走一遭,什麼也沒帶來,什麼也帶不走,幹幹淨淨的。雖然這種生離死别的時刻不免有些傷感,但是你仍然會故作樂觀地胡思亂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就好比你現在的想法居然是,如果可以用留聲機留住這些聲音就好了,這些應該才是人活了一輩子最寶貴、最應該珍視的瑰寶吧。
而這也是否證明了,在死亡面前,惡路程序和人類其實也是公平的,差别微乎其微,就算是惡路程序,也會有親朋好友願意為它流下真心的眼淚,也會有人不舍得它的逝去。
隻是當那些在此起彼伏中有些嘈雜的呼喊聲漸漸遠去之時,卻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一片死寂,反而是雨勢驟急的情況下水流傾洩和沖刷的聲音愈演愈烈,越發清晰地開始無孔不入。就連身體好像也開始有了一種知覺恢複的錯覺,風夾着斑駁的雨刮過的寒冷濕氣無孔不入。體溫變得越來越冷的同時,手背似乎也有液體一滴一滴重重打落在皮膚上的觸覺一樣冰涼而又刺疼……
等等,聲音?知覺?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會有聽覺,為什麼依然會聽到雨聲?還有,自己不是惡路程序嗎,惡路程序的身體是怎麼會有冷的觸覺呢?
自己到底在哪,自己到底是誰?
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
自己是人類?還是roidmude?
隐約透過眼簾的一束微弱白光突然間變得刺眼,刺得眼睛開始有了痛覺,促使你猛地将雙眼一睜開,驚坐起身。
環顧四周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些熟悉的裝潢,半人高的窗邊安置着帶着陳列櫃的書桌,有些淩亂的桌面上擺着一株綠意盎然的多肉小盆栽,不過因為主人是新手的緣故曬得太勤快了反而讓葉邊有了些輕微的小曬斑,一旁有些昏黃的小台燈的光線落在眼睛裡就像是一團模糊的光暈,旁邊則是打開這着的筆記本電腦,并且屏幕仍然還亮着,而你最後的視線定格在了這上面,因為劇集結束預告開始時那個諾大的假面騎士馳騎賽車标志赫然出現在了畫面上。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房間裡的東西原本的模樣,可再看到這種場景時你隻覺得恍若隔世,你有些不敢置信,昏昏沉沉的腦袋也一片混亂,思緒雜亂無章,竟然一時之間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你微微動了動手臂,卻發現因為伏案的睡姿保持得太久的緣故,手臂有些麻痹和隐隐作痛,低頭一看,白皙的皮膚上也被壓出來了一大片通紅的睡痕。窗外風聲呼嘯,豆大的雨滴因着猛烈的狂風從沒有徹底關緊的窗隙裡飄了進來,密密麻麻砸在了比較靠近窗台的那隻手的手背和指尖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反射着在陰天裡顯得有些昏暗的光源,搖搖欲墜地明滅着,你隻是試着甩了甩手腕,卻得到了一陣鑽心的疼。
是了,這種輕微程度的痕迹,還有久違的酸軟感和麻痹感,隻有人類才會出現。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就像是你追劇追得太累了,所以伏在了書桌上小憩時卻一不小心睡着了,接着便放飛思緒做了一個光怪陸離卻又逼真無比的夢,在夢裡迎來了最終的大結局以後,大夢初醒而又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