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忘掉這一切，和之前的無數次一樣。

好想去一個地方。

那裡可以無法體會到别人的快樂，自己亦沒有悲傷和痛苦，不羨慕任何人，隻需要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在這個所有人都一樣的地方才是天堂。

米薇本想給伊戈留沙拍一張照片當做紀念，但發現他消失得無影無蹤，母親編織的圍巾丢在地上，上面烙印着一個腳印。

“媽媽，他去哪裡了？”伊戈留沙，你在哪裡？

“伊戈留沙去哪裡了？他消失了，剛剛還在站這裡。”

腦海裡浮現出幾天前的一幕幕，尤其是他揮灑雪花的場面。

伊戈留沙不會生氣了吧，或是心情不好，那又因為什麼呢。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耳中，他本以為，這隻是自己踩踏枯枝枯葉的腳步聲而已，誰知道一個小小的身軀張開雙臂，手上纏繞着紅毛絨圍巾，擋在他眼前:“伊戈留沙，你要去哪裡？”

他表現出一如既往的冷漠，毫無憐惜般用力推開她，用所做所為诠釋無情:讓開！

“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你說出來。”

對視裡，米薇朝伊戈爾兇道:“你不能走！我允許你走！”

“讓開！不關你的事。”

“我又不認識你，我們不熟，連對方說的話都聽不懂！”可能他也沒想到，多年以後，眼前的女孩會用相同的措詞來拒絕。

他這麼說得到的是什麼，隻會是她的不解。

她站在暮色裡，擡頭端詳着他，似乎蓄勢待發。下一秒，用盡渾身力氣，将他推倒在一片茫茫雪地裡，面頰觸及冰冷凝固的積雪堆。

“我最讨厭你這樣的人了！我跟你說話你不理我，我媽媽給你的圍巾你扔在地上，我媽媽明明對你那麼好，你把我媽媽當成什麼了？還莫名奇妙得生氣，我告訴你，你生氣沒人會哄你！裝啞巴的人，我不和你玩了。”

她喋喋不休講一堆，他才不管其中的意思。

他不在乎，聽不懂就聽不懂，全是胡說八道。

因為伊戈爾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眸色晦暗，抛棄了理智，憤怒值狂幾乎增至巅峰，美麗稚嫩的面孔露出極其惡的神色。

他想用同樣的方式把對付這個脾氣古怪的異國女孩，他要教訓她。努力撐起身子，視線正順着往上，可惜來不及思考，一抹紅色也直接掩蓋了雙目，女孩的雙臂再次用力，再幹淨利落地轉過身。

“我讓你起來了嗎？！”

“拿着你的圍巾回家！那是我媽媽送給你的禮物，你敢扔試試看！你扔一次我揍你兩次，别讓我再看見你！”

可惡的伊戈留沙，他的安靜都是假象。

他再次摔倒，腦袋意外撞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額頭磕破了，磕出殘缺的口，紅得刺目的血液一滴滴地滲出來，流過眼角，流過面頰，低落雪地。

發絲與枯草的摩擦聲淅淅沙沙，他努力呼吸去彌補剛才的缺氧，内心的清緒亦湧動到不能平息，眼淚一點點砸落下來，喘息和哭聲從未停過，每分每秒滿腦子都是她生氣時的語氣，細微的表情。

怒火達到一定程度後，進入了一片可怕的平靜。

伊戈爾認清了現實，他居然被小兩歲，矮一個頭的女孩推倒了，還打架了，并且罕見得輸了，被一個小女孩打哭了。

是難過、委屈、還是氣惱，他回答不上來。

真得疼，很疼很疼。

疼得他倍感清醒，心裡卻感到舒服多了，恢複到從前。

他想好了簡單合理的理由，石闆路凝結的冰層太滑，自己倒黴到不小心跌倒，導緻額頭磕到了石頭。

尤利娅眉頭緊鎖，撥弄他亂糟糟的頭發，“天呐，伊戈留沙，你的頭怎麼流血了？這麼會嚴重！”搞不好會毀容。

伊戈爾心不在焉，仿佛痛苦根本不存在，選擇忽視傷疤。回想一切，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烏龍。

“尤利娅阿姨，我惹米薇生氣了。”

“我的小伊戈留沙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們才認識了幾天甚至相處不到半天，居然鬧矛盾了。”

“不如這樣，我明天約她們來我們家裡玩，你真誠地和人家道個歉。”

安撫之後，尤利娅急匆匆拉着伊戈爾出門找醫生了。

米薇并沒有看到伊戈爾再次摔倒的狼狽模樣，全然不知他面臨着毀容風險，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會不會是她曲解了意思。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晚上，她反常地纏在父親身邊，嘴裡不停嘟囔道:“爸爸，我想學俄語。你教我呗，教教我呗。求求你了，教我俄語吧，我真得很想學俄語。”

眼見沒效果，米薇又跑到母親那邊苦苦懇求，所說心中不公不平。

梁慧很詫異:“怎麼回事？”

“不知道。”米延的回複略顯多餘。

“還不知道？”

她叉腰，嚴肅地丢下緻命問題:“你教我教？”

“我教我教，當然是我教。隻要女兒想學，再忙也抽時間教。”

梁慧把米薇拉過來試帽子，接着給米延輸滿意地豎了個拇指，誇贊他一貫的覺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