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薇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紀錄片,鏡頭裡的棕熊剛從漫長冬季裡蘇醒過來,它正在森林裡到處找漿果,享受着自然的饋贈,畫面靜谧得像一幅唯美的藝術照,直到棕熊抱着一棵樹手舞足蹈起來。
她從不安和胡思亂想中掙脫,倒吸了一口涼氣,下定決心,必須給房東太太打個電話報備情況。
至于正式開始的首要前提,限制捕食者的一舉一動:“從現在開始,無論是我還是你,都絕對不可以動這張床,遠離卧室。”
她抱着抱枕,無意識地牽住他的手,好像決不會松開,拉着他重新回到了客廳,沙發随着動作而下陷。
“下午好啊,太太。我是米薇,和娜塔莉娅一起合租的中國學生,對,兩個人合租的……”
她明明白白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接着等待對方的答複。意料之外,房東太太敞開心扉着說,在租出去的時候,床原本就有點小問題,明天她親自來看看。米薇一時不知道,自己是撿了便宜,還是一開始就栽進坑裡了。
米薇正在解決突發狀況,無可奈何的空檔之餘,時不時抱怨了幾句:“我才剛洗過頭發……啊,不許捏臉!你的手好冷。”
“你多大了?”
“比你大兩歲。”間接說明他提前完成了學業。
“你是不是學習成績很好?”
“一般。”
“采訪一下,克留科夫先生對‘一般’的概念是什麼?你畢業于哪個學校?專業是什麼?”她對這位緘默者了解甚少。聽到答案後,果然很好,專業倒是出乎意料。
“我準備去超市,你要一起嗎?”不用她問,答案是肯定,伊戈爾發自内心得想粘着她。
“克留科夫先生,你穿成這樣不太合适吧?感覺哪裡怪怪的,好正式,感覺下一秒就要去開俄羅斯聯邦的新聞發布會,換一件衣服?”
确确實實剛開完會的伊戈爾愣了愣,仿佛對這個問題表示贊賞,用眼神告訴她,乖乖待在這裡,等待他,不需要很久。
十分鐘後,他提着裝衣服的袋子,剛上樓就看到米薇東翻西找的一幕,“你在找什麼?”
“在找我的頭繩,我想把頭發紮起來,散着不太舒服,但它不見了,又不見了。”丢發圈是日常生活中無法避免的一部分。
“米薇。”他喊了名字,遞過來棕色頭繩,米薇琢磨了須臾,直勾勾盯着他。好吧,想起來了,記憶回溯到自己在床上被迫散下頭發的那天。
然後,她注視着伊戈爾不緊不慢地脫下正裝,解開領結,拉直領帶,再疊好收起來,換上普通的黑色外套。很神奇,肉眼可見的階級差距感正在漸漸縮小,難以名狀的淡漠卻刻進了骨髓。
“克留科夫先生,有沒有人跟你提過,其實你長得很好看。我覺得你如果去當演員的話,很适合扮演上世紀的貴族。你之前染過頭發嗎?感覺黑色适合更适合你,很神秘的感覺。”
“我并不懷念沙皇統治的時代。”且當她說的全是贊美之詞,他沒有嘗試過黑色頭發。
米薇在超市裡買東西,伊戈爾緊緊跟着她。醬油,雞蛋,蔬菜,香腸,魚,燕麥奶和玉米片搭配在一起吃,土豆餡速凍水餃的味道難以言喻,藍莓汁味道還不錯……盡量不買反季水果,草莓,水晶葡萄,最後還拿了兩個椰子。
“可樂。”她在尋找心心念念的可樂。雖然可口可樂退出了俄羅斯市場,但也沒完全離開,隻是價格漲得太快,小超市裡見不到它的身影了,商品欄上放滿了俄産的平替可樂。
頭頂上方的燈有些刺眼,她用手擋了擋,光線透過指尖的縫隙的同時,長相養眼的斯拉夫少年在挑選糖果的畫面映入眼簾,鼻梁高挺,下颚的輪廓線分明,背着光線,氣氛靜谧。用一句通俗的話來感慨,那個男孩仿佛在發光。
“你在看什麼?”
“欣賞别人的美貌,捕捉生活的美。”說真的,真得好帥啊!
“伊戈留沙,你覺得他有多大?”
米薇正看得起勁,如同一隻東張西望的土撥鼠,誰知道一雙手從前面捂住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落在耳邊:“未成年,不到十五歲。”
對于他的做法呢,她顯然很不開心:“你的手擋住我了。另一個呢?帶着黃紅相間條紋圍巾,眼睛好漂亮。”
“十八歲左右。”
“哦,那你右邊的那個人呢?黑色頭發,好高,身材很好。”
他的視線挪移後,凝視了幾秒,看不出什麼,于是乎逐漸沉默了。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說話的時候看着好兇,表情很嚴肅。”
“不知道,看不出他的年齡。”這是實話,這回換米薇沉默了,這着實有點出乎意料。
回去的路上他非常安分,仿佛迷失在縱橫交錯的小巷子裡,走上樓梯,推門進去後,又暴露了難改的本性。
伊戈爾向米薇湊近了點,按捺不住地親了親她耳側的頭發,臉上寫滿了“我要親你,快給我親一親,别着想拒絕,這不可能”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