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等王霒睡好覺神清氣爽地起來,就看到自己的夫君,平江郡守賈旬章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含笑看着她。
王霒接過他遞來的一陶碗清水,咕嘟嘟喝完後,老老實實交代了她與郝炎相識到救人的始末。
賈旬章聽完後沉思片刻,又問她:“此人可是有什麼特殊之處?我聽聞九黎異動頻頻,調動大量兵力去攻打燕門,他是九黎重要部落的首領?或是某個九黎萬戶?他能影響當前的戰局?”
他仔細端詳王霒的神情,肯定道:“看來我猜得八九不離十。”
王霒輕歎一口氣,擡頭看向他:“夫君可還記得聖上的四十壽辰。”
賈旬章點頭:“自然記得,聖上壽辰,各地郡守須前往中都為聖上賀壽,你同我一起去的。”
“那夫君見了聖上後,心中可有評價?”
賈旬章眉眼微凝,他起身走到門邊向四處張望,确認無人後,将門扉扣緊,這才回身坐下。
“聖上忠厚仁恕,卻無雄才大略之智、勵精圖治之能,太平之世尚可守成,對付如今局勢,怕是力不從心。”
“聖上的三個皇子又如何?”王霒問。
賈旬章搖搖頭:“僅有一個大皇子還算出衆,其餘的不提也罷。”
王霒攥緊了裙擺:“大皇子是聰慧,心計卻重了些,且長年苛病纏身,日夜為病痛所擾,心性隻會愈發沉郁,我害怕日後夫君輔佐他,隻得一個君臣相疑的下場…”
“…無論是當今聖上,還是大皇子,都算不得是夫君的明主。”
“那娘子倒是說說,我的明主在哪裡?”
王霒沉默下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是為大夏黎民計,我的君主也隻能是王姓皇族,若真有主弱臣強的一天,我就去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娘子就莫要擔心了。”賈旬章安撫地拍拍王霒的肩膀,笑着說。
“粥已經做好了,在竈上溫着呢,我去給你端過來。”
王霒望着賈旬章的背影,呢喃道:“若真有君臣相疑的那天…”
“救下那個郝炎,也許能為你留下一條退路…”
郝炎醒來已有幾日,醫館的老大夫怕傷口重新撕裂,禁止他起身,每日兩餐都是一個小醫童端着一碗糊糊喂他。
當郝炎自老大夫口中得知自己是被王霒所救,心中複雜。
竟是被個坑蒙拐騙算命的給救了。
他不由想起王霒給他算命時說的話,貴人之相,還算準确;那晚的血光之災,确實和一群人打了一晚上,最後被暗算重傷;至于走投無路之時,也确實,她突然出現,帶人救了瀕死的他。
條條命中,精準地令人難以置信。
不過郝炎是不會因此就視王霒為神明,盲目地認同她有預知将來的神通什麼的。
他從不信這些牛鬼神蛇之說。
那麼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這個王霒有一條特殊的消息渠道,就像是軍隊裡的斥候,在給她傳遞四面八方的消息。
她知道了多少?耗費精力來救他,他不信她别無所求。
難道…她已知曉他的身份?
忽的,郝炎聽見醫館門口的吵鬧聲,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老大夫低弱的辯解夾雜其中:“官爺,我這醫館開了幾十年了,從沒做過那違法亂紀、害人性命的事,怎麼會私藏逃犯呢。”
那被稱官爺的男子粗聲道:“你這老東西有沒有私藏逃犯,一搜便知,來人啊!給我把這門砸開!”
“官爺!官爺不可啊!”
“何人在此鬧事!”又有一撥人急匆匆趕來,攔住了那群砸門的。
後來的那撥人中領頭的男子走上前交涉:“在下蒼梧縣主簿成侖,不知閣下是哪一郡的官員?”
成侖對面的男子冷哼一聲,嚣張道:“我是長洲郡守的親随,這醫館中的逃犯是我長洲重犯,我奉郡守之令前來逮捕,這是逮捕令。”
成侖接過端詳,其上确是有長洲郡守的官印,不是作僞。
那長洲親随一把奪過逮捕令:“既然看過,就别在這裡礙事了。”說罷扭頭沖他帶的那群人吼道:“還愣着幹嘛!進去抓人!”
“慢着!”
長洲親随斜睨過來:“不知成大主簿還有何貴幹?”
“自忠惠十一年聖上大赦天下,以獄犯充軍,就無逃犯之說了,在本官看來,應謂之逃兵才對。”成侖朝親随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
親随隐隐覺得有些不對,決定無視成侖的話,用眼神示意自己帶的一個好手,從後面矮牆偷偷翻進去,跟他們裡應外合。
成侖一眼就看穿親随意圖,淡淡道:“勸大人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你口中的重犯在平江地界殺了人,已被押送到我縣的衙門審訊了,大人可去旁聽,待審訊過後,我們可以就大夏律令讨論一下此人的歸屬。”
親随聽懂了這番綿裡藏針的話,當即怒了,一把揪起成侖的衣領:“你他娘的找死!”
親随左右的人連忙将他拉住,腹诽道這裡是平江可不是長洲,在别人的地界上,誰給您的膽子橫行霸道啊。
親随也意識到了自己舉止不當,隻得強壓下火氣,咬牙切齒道:“行啊,我這就去旁聽,好好見識一下平江縣衙的手段!我們走!”
成侖嘴角微勾,袖袍一揮道:“大人先行。”
蒼梧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