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攤主告别後,男孩帶着郝炎到了錢莊,郝炎換了二十兩碎銀和銅錢出來,剩餘的部分同其他銀票一起存到了錢莊裡。
郝炎将兩文錢還給男孩,見他一直盯着錢莊對面的糕點鋪子看,問他:“想不想吃糕點?哥哥給你買好不好,今天很感謝你。”
沒料到男孩搖了搖頭道:“父親說這樣是挾恩圖報,不是君子所為。”
“那你父親可真是個老古闆。”郝炎不客氣道。
男孩瞪大了眼睛,顯然也沒想到郝炎說話這麼直白。
郝炎直接将小孩夾在咯吱窩下走到糕店鋪子那裡買了一份桃酥,要塞給男孩。
男孩仍是推拒,竟是忍住了糕點的誘惑,郝炎瞧着,生出幾分對男孩的敬佩來。
小小年紀就能做到如此堅守,什麼樣的父母可以養出這樣的孩子?
突然,男孩眼前一亮,大聲喊:“母親!”噔噔噔跑過去撲到一個女人懷裡。
郝炎轉過頭去,看清那個女人的臉後,吓了一大跳。
那是與匆匆行人格格不入的一張臉,荊钗布衣都掩不住的天香國色。
郝炎突然想到宮傾姑娘,如果宮傾姑娘那天彈琴沒有穿仙氣飄飄的白裙,而是穿的樸素的青色襦裙,應該是比不上眼前這女子的。
女子皺起眉,自然也是美不勝收的,然後郝炎就看到她擡起手,給了男孩一個腦瓜子。
郝炎...郝炎瞠目結舌。
“你是不是傻,這糕點又不是你向别人要的,是别人自願給的,怎麼就挾恩圖報了?你父親的精明倒是一點沒學到,榆木腦袋。”女子說話帶着北方口音,爽利又嘹亮。
就是怪怪的。
“喲,大兄弟,多謝你照顧我家大勝。”女子蹲在那兒朝他随意揮了揮手,毫無形象可言。
郝炎突然覺得還是宮傾姑娘要好看一些。
“我姓王,叫王霒(yin),綽号王半仙,以給人算命謀生。”女子大大咧咧道。
郝炎見他們娘倆衣服上都打着補丁,沒有到生活拮據的地步也不會如此,不由心生憐憫,問:“你這算一次命要多少錢?”
“這個要看人,有的人一生平庸,一眼就能看到底,就便宜,有的人集天下氣運在身,大起大落,波折不斷,很難看清,就貴。”
“那你看我是哪種人?”郝炎覺得她說的話還挺有意思,索性也配合起她。
“後一種,像你這種人算一次的話要十兩。”王霒一臉嚴肅,男孩卻很吃驚,自以為隐蔽地拉她袖子,被一把拍開。
郝炎就算對錢再沒有概念,也知道十兩不是一個小數目,這女子與他初次見面就敢誇下這樣的海口,未免有欺詐之嫌。
但他看到王霒身側急得臉通紅的男孩時,終究還是心軟了。
剛好換的有碎銀,他遞了十兩過去:“那你給我算算吧。”
“好的嘞。”王霒收下銀子,頓時眉開眼笑。
三人找了一個安靜的茶館坐下,王霒點了三碗涼茶,一碟花生。
王霒仔細端詳了郝炎的五官,又像模像樣地看了看他的手相,肯定道:“你面帶紫氣,這是貴人之相,往後十年之内多有挫折,但隻要平安度過,将會幸福喜樂,順遂一生。”
“那便借你吉言。”郝炎配合她走完過場,将裝着桃酥的紙包放在桌上,就要告辭離開。
“且慢。”王霒一把抓住郝炎的衣袖,仰頭看他:“你不信我有真本事,對嗎?”
“不要緊,你今晚将有血光之災,待你走投無路之時,我們自會見面。”王霒邪魅一笑,擺出高深莫測的神棍表情。
旁邊的小男孩扯了扯她袖子:“娘,你不是說這個點魏叔叔的豬頭肉打折賣嗎?再晚一點就被人搶光了。”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快把東西收拾好,我們這就去。”王霒手忙腳亂,扯着兒子急急奔出了茶館。
男孩邊跑還邊向郝炎招手:“好心的哥哥,那就以後見啦。”
郝炎笑了,也沖他揮手:“以後見。”
天色也晚了,郝炎尋了一個客棧住下,中午吃得太撐,晚上實在是不想吃飯,店裡小二在他定房時提前問好,等他住進自己的房間,一刻鐘不到熱水就送了上來了。
郝炎洗完澡就早早上床睡了,想着今天經曆的人和事,心裡滿當地令人安心。
伴着樓下模糊的人聲和床鋪幹淨的皂香,他很快就熟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