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這位壯士甚是有緣,敢問壯士名姓?”
“郝炎。”
石忠橋行至岸旁,正有一烏篷船遙遙而來,便轉頭沖郝炎笑道:“郝兄家住塞外,這江都的水上風光應是少見,不如賣石某一個面子,到船上小酌幾杯,如何?”
郝炎猶豫片刻,他實在不擅長和文绉绉的人打交道,但胡老翁一直掐他小臂,便回:“多謝小石先生。”
其實郝炎也清楚自己異族人的身份不難辨認,但直白說出來的,胡老翁是一個,小石先生是一個。
盤腿坐于船頭,郝炎新奇地逐一掃視兩岸熙熙攘攘的街道和青瓦白房,清涼的水汽撲面而來,這種體驗之前倒是從未有過。
石忠橋端一盤糕點掀簾出來,見郝炎神色,問:“可是第一次來這江都?”
郝炎點頭,目光觸及到石忠橋手中餅狀食物,做成桃花形狀,有凹陷紋理,甚是明媚好看。
石忠橋隻望一眼便明了郝炎心中所想,解釋道:“此為江都特産定勝糕,以糯米和豆沙制成,這定勝二字還是取自許将軍的一段典故,郝兄不妨嘗嘗。”
“說到這裡,世人都以天子為尊為尋常,龍生子也為龍,除非朝代更替,皇位隻能傳給天子血脈,因此,石某很好奇郝兄在茶館外那一問有何道理?”
郝炎拿糕點的手一頓,讪讪收回,道:“沒有什麼道理,就是随口一說…在九黎隻有最強的勇士才能做一個部落的首領,我以為大夏的皇帝也是這樣…”
“原來如此。”石忠橋點點頭,無人說話,氣氛冷凝下來。
這時胡老翁自船艙冒了個頭:“小石先生,茶好了。”說着瞪了一眼郝炎:“小子你也進來,小石先生這樣悉心招待,不要不識好歹。”
有胡老翁在其中活躍氣氛,石忠橋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郝炎暗松口氣,漸漸被石忠橋口中江都的越戲、城隍廟、片兒川面所吸引。
天很快黑下來,船家在艙頂點了一盞紅燈籠,已經隐隐約約看到前方成線的燈彩,晚風攜着一點吱呀的胡琴聲傳了過來。
“快到桂湖了。”石忠橋掀開簾子向外望了望,回頭對郝炎笑道:“今日便帶郝兄聽一回越戲。”
遠遠的有紮着絲綢的彩舫緩緩靠近,船頭坐着幾位歌伎,媚眼丹唇,臂間纏着輕薄的紫羅紗,袅袅的輕笑低語鑽進耳朵:“漫漫長夜,船裡的郎君可要聽幾首小曲解悶?”
郝炎不自在地挪挪屁股。
石忠橋吩咐小厮:“去問問外面那些娘子,宮傾姑娘今日可有空閑。”
小厮應聲出去了,半刻後回來:“宮傾姑娘有客人,是雷氏商行的公子攢了個酒局,來的都是江都商會裡的熟人。”
石忠橋朝外看了看,湖中心停泊着一艘三層高的樓船,通明華豔,道:“無妨,我們到他們船邊去聽也是一樣。”
小厮去通知船家,不一會兒,船隻便改變方向,向那樓船緩緩劃去。
船漸漸駛近,女聲清晰起來,山水靈秀,煙霧濛雨。
郝炎咀嚼炒花生的速度慢下來,周遭太安靜了,襯得他嘴裡的動靜無比突兀。
胡老翁又瞪了他一眼。
樓船上的夥計見有船隻靠近連忙下來詢問,石忠橋解釋道:“我們隻是想聽一聽宮傾姑娘的越戲,煩請小哥通報一下雷公子,這人情記在石某頭上,日後一定相還。”
那夥計見到石忠橋面色一喜:“我家公子仰慕先生已久,先生稍等,我這便去通報。”
不出片刻,那雷公子便從酒席上匆匆趕來,更是上到石忠橋的小船邀他到樓船賞光赴宴。
船外來往客套中,郝炎坐于船艙中,驚訝來人嗓音熟悉,與雷萌有幾分相似,掀簾出去,正與那雷公子四目相對。
“郝炎!我的天!我莫不是在做夢吧!”那雷公子身着黃褐純色錦袍,外罩橙黃銅錢暗紋半臂,滿面喜色上一雙圓眸熠熠灼亮,正是雷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