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那聲音飄來的及時,古徵徵果然見眼前的戴傾傾收了羊脂玉九節鞭,自己身旁則順着聲音來的方向落下一個舉止投足頗為高貴典雅的女子。古徵徵側眼打量了她一下,便看到她雖然口中稱那位姐姐,可自己身高卻分明高出面前那三位足足幾寸有餘,衣着打扮自然是不凡,但卻不似對面站着的幾位那樣富貴卻不高貴,舉手投足之間,溫柔娴靜,渾身上下更是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書卷氣,和着剛才那一串救人于鞭下的聲線,立于此已自是馨香四溢。
古徵徵回了回神,拱手說道:“多謝出手相救。”
那人看着古徵徵點點頭,隻微微笑笑,并不多言。
卻聽得對面那戴傾傾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戴心心!你自小便與我過不去。今日怎麼着?我在自家地盤受了氣,你難道還要胳膊肘朝往外拐不成?”
古徵徵心中想道:原來這位女子也是姓戴,難道與那對面三個是一胞姊妹不成?可看這舉手投足,分明是不像的。
果然,那戴心心緩緩上前,娓娓道:“三姐姐說得對也不對。是自家地盤不錯,可卻未受氣。眼下,這位姑娘已道了歉,我們就該得理饒人。她必是遠道而來,我韻丹羽原一向善與人交,當賓無貴賤,待之若一 。”
戴傾傾環顧四周,人頭攢動,簇擁着旁觀,竟一時下不來台了,硬着頭皮道:“你休要又裝聖母現身,盡說些人聽不懂的!你自小便與我不和,不想在外人面前還是這般存心與我過不去!”
沒想到,那戴心心也環顧了四周,道:“端介方才能不失人心 。莫雅雷圖靈崖皇族自當如此。長姐,二姐姐,你們說呢?”
古徵徵雖說在人情世故這方面頗愚鈍了些,卻看得出來,那戴心心與其他幾位戴氏女兒地位多有不同。雖她之言聽來十分文雅受用,溫文有禮,但古徵徵還是看到,她隻是用眼睛輕輕掃了掃其他兩位姐姐,她們便微微低順了眼眉,分明是對這位小妹妹懼讓着三分。而就算是那位正在氣頭上的,聽了她這訓誡,在一衆人前失了臉面,也未敢再輕易發作。
原來,這戴氏竟養育了四位女兒,而最小的一位,真是得了莫雅雷圖仙崖上上下下的寵愛,可卻不驕矜。大公主喚做戴一一,二公主喚做戴見見,兩人聽那戴心心如此一說,忙上前勸那戴傾傾退了下去。那戴傾傾自然也不好再發作,可還是撂下一句:“來路不明,哼,誰知道金靈寺剛長出的怪東西是不是偏就和她有關系!”說罷,三人便先走了。
古徵徵看着面前馨香一片的背影,道:“古徵徵在此謝過。”
戴心心轉過頭來,頗溫婉地笑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挂齒。看樣子,姐姐是第一次到我們羽原來?”
古徵徵道:“正是呢。第一次來,便惹了那幾位。還好有四公主解圍。”
戴心心道:“姐姐敏慧。我名喚戴心心,确是排行最小。卻還未請教姐姐貴姓?打從哪裡來?”
古徵徵回道:“我名叫古徵徵,家鄉,并不在這弋海蠻荒。”
戴心心突然停下腳步,十分認真起來,道:“尊駕竟是古姓?想我靈崖那珍珑閣之中高懸于頂的典籍《珍珑天卷》上,确有記載此姓,可實在未曾見過……徵姐姐,莫非真是來自那亘古聖域麼?”
古徵徵點了點頭,道:“四公主博學。”
戴心心這下倒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道:“不想讓徵姐姐見笑了。我自小無他所好,偏偏喜愛讀書。常常聽我母親提及,小時候便嗜書如命,更是有一次讀書摔到了池塘之中,還引得娘胎裡帶的弱症發作,險些失了性命去……可我愛書這毛病卻是沒改。我尚且記得,典籍中曾言,古族女子誕女方隕,可是真的?”
古徵徵似有些傷感地微笑着點了點頭。
戴心心接着說道:“沒想到,姐姐竟未曾見過母親,這讓我聽聞,實在傷感……”邊說着,雙眼便湧出淚來,那淚又急又多,古徵徵趕忙用玄靈紫七的袖口為她擦擦眼淚。她侃侃而談,對古籍信手拈來,瞧着便是一個過目不忘的主兒,可她刻在腦中的并非古族那塊奇珍的石頭,也非古族那玄靈雙修的本事,而是她有些凄凄的身世,再加上她那眼淚熱得很,古徵徵一下子仿佛摸到了這位四公主的純良之心,忙安慰道:“無妨。我族人皆如此。慣了的。”
戴心心抽泣了幾下通紅又小巧精緻的鼻尖,問道:“雖并不了解那是個甚麼地方,但想來天下母親愛女之心皆為一般。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 ……”
古徵徵聽此詩句,喃喃道:“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
戴心心梨花帶雨的臉上這才浮起點笑容,接着道:“慈烏複慈烏,鳥中之曾參。原來徵姐姐與我一樣,都心有這慈烏反哺!”
古徵徵點點頭,道:“我母神早逝,不似那慈烏尚可反哺,我隻能更加律己、向善、愛人,以報母恩。”
戴心心擦擦眼淚,道:“徵姐姐,我與你甚是投緣。現下,突然有個不情之請。”
古徵徵道:“何事,你且說來聽聽。”
戴心心道:“你我二人結拜為姊妹可好?我母後戴皇對我輩極為疼愛,乃是這世間絕不可多得的慈母。徵姐姐若不嫌,我願與姐姐同享。”
古徵徵笑起來,摸摸戴心心的鼻尖,道:“瞧着你那模樣,叫我聲姐姐倒是應該不虧。可母親這事,豈是你說同享便可同享的?”
戴心心鼻尖上滲出些汗來,道:“徵姐姐疑我真心?”
古徵徵笑道:“我并未疑心,隻覺着你赤子心腸,可愛得緊。”
戴心心扶上古徵徵的手臂,笑道:“這麼說來,姐姐是應了此事了?”
古徵徵點點頭。眼前這位四公主,腹有詩書氣自華,談吐格局更勝過謙謙君子,若說誰想不寵溺于她,怕都是難上加難的。
戴心心這才問她道:“還未請教,徵姐姐芳齡幾許?”
古徵徵回道:“眼下,正是一千七百九十九歲。那你呢?”
戴心心說道:“我前些日子剛過了一千六百歲生辰。果然如徵姐姐所言。既姐姐已許,我們現下便去對日盟誓可好?”
古徵徵疑道:“對日盟誓?”
戴心心點點頭,道:“徵姐姐有所不知,我韻丹羽原之人,由莫雅雷圖靈崖皇族守護,生平最信奉那生于丹穴之山的鳳凰 ,最敬重那孕育生命的母親,最崇拜那光芒四射的太陽。所以,我們于祭祀之時邀鳳神駕臨,于部族之中以女子為貴,于重要之刻以太陽為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