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戰疲憊,抵擋了兩天兩夜,正在鏖戰之時,姬羽帶領魁凝從外圍殺了回來。姬禮和姬辰瞬時間傻了眼。本以為得了消息,衆人皆在土靈寺,從而集結了周圍所有高手,想來個甕中捉鼈。可不曾想到,那翁中之一衆人等,皆是以一敵百的本事,如此不好對付。本想再堅持堅持就撤退從長計議,不想原來一直未露面的姬羽竟然是搬來了那青滄九州的邊防駐軍,局勢一下子來了個大逆轉!姬羽與龍幽晔、司空晴裡應外合,加上燕洲、魁英、魁凝、天玑長老以及一衆弟子的奮戰,戰役很快便大獲全勝。首先是那燕潇,被天玑長老和燕洲擒了去。而後,姬禮和姬辰接連被俘,所謂高手在龍幽晔、司空晴和姬羽這廂,也沒有了那通天的本事。姬羽再三思慮,還是下令不關入天牢,隻是派重兵把守,悉數關進了野澤靈宮外不遠的一處行宮當中。
收尾的事,龍幽晔便是一件也沒再多做,而是盡快返回到了土靈寺,直達古徵徵下榻客房的小院當中。
大戰剛過,土靈寺内人迹稀少,龍幽晔推門進去,看到古徵徵獨自睡在那榻上,卻還沒醒來。他徑直坐在她旁邊,看着她還是泛白的嘴唇,用特别不清醒的意識似乎在喃喃地說甚麼。他俯耳上去,卻聽到她說:“……龍幽晔……龍幽晔……”他連忙拉起古徵徵的手,說道:“我在這呢,在這呢。”然後聽她說道:“星星……有星星”龍幽晔心中想道:原來這丫頭還以為自己睡在那亘古聖域的占星崖呢,喊着我看星星。莫不是這幾百年以來,她每晚都是這樣睡去的?想至此,忍不住頗為心疼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發,小聲說道:“我對你又何嘗不是日思夜想呢?”
不料,卻聽後面一個聲音犀利而來:“日思夜想的你卻不告訴她?!”
龍幽晔回頭一看,正是那幽丞,于是又轉過頭來看着古徵徵說道:“你不知,便又來置喙?”
幽丞說道:“這丫頭昏迷三天了,稍微有點意識就喊你的名字。不過我眼看着,她清醒時候,反倒是不自知。”
桃花醫仙果然不負虛名,對女子皆了若指掌,對于古徵徵這樣簡單的品類,自然更是一眼便看透了。
隻見那幽丞使勁伸了個懶腰,大大地打了個呵欠,說道:“三弟弟,我這三天三夜沒合眼,這仙女丫頭的毒終于解了一半,暫無性命之憂了。我得去休息休息,你若想她又想護着她,就渡些真氣給她逼逼毒便是,千萬别太用力了,她那奇經八脈現在脆弱的很。我可不想一覺起來看到你們兩個共赴黃泉了,倒是白費了我這一番功夫……”說着邊打着呵欠,便出去了。
龍幽晔輕輕地将古徵徵扶起來,從後背試着給她渡了些真氣。不過,确實如那幽丞所說,他剛才雖渡的真氣并不多,但是許是太過擔心,所以用了十分的力道,不想那真氣便聚集在她的胸口似郁結在那裡似的,心口的位置果然泛起一些水藍色的光芒。龍幽晔顧不得那沒多,連忙将古徵徵的衣帶松了松,輕輕拉下一邊的肩膀,方才看到那并不是甚麼郁結,原來在古徵徵心口的位置,竟然不是普通的皮肉,而是一小塊就如絲綢一般的七色幻彩石頭。想來,這應當便是她那古五棱石了。隻見那石頭勻了勻龍幽晔渡進來的真氣,然後陡然間便送到了古徵徵的奇經八脈裡面去了。
龍幽晔一邊在心中暗暗慨歎這古五棱石的神奇,一邊又想道:想來那幽丞是不知徵兒有這石頭,所以萬般叮囑,如此看來,他倒是個僞小人、真君子。想着便笑了笑,又擡起頭來,渡了好些真氣給古徵徵。隻見龍幽晔一邊渡着,古徵徵胸口那水藍色便越彙越多,越彙越濃,在那古五棱石裡面勻了勻,又變成那七色幻彩,陡然間又送到她的奇經八脈裡面去了。終于看到古徵徵抖動着身體使勁地吐了一大口黑血,竟真的醒了過來。
隻是,她還是太過虛弱,一下子便歪在身後之人的懷中。可她一聞到這人身上濃郁的大海氣息混雜着幽微的忍冬香氣,便頭也沒回眼也沒睜地說道了一句:“龍幽晔,你來了。”龍幽晔自然是知道古徵徵心中是有他的,隻是她自己卻不知道。可他還是緊緊地将她摟在懷裡,責怪她說道:“徵兒,你個糊塗蟲,你不是古族後人麼?怎的在土靈神壇逗留了一刻便中毒了呢?”
古徵徵稍稍坐起來,面對面看着龍幽晔,道:“我中毒了麼?”她使勁想了想,方才想起來那土靈神壇,想起來那土靈神壇上面對好了的英湯玄谷之隕,便問龍幽晔道:“你可看見我中毒的地方了?可知我中的是何毒?”
龍幽晔說道:“自然是看見了,我抱你起來的時候,聽到那幽丞說似乎是甚麼‘榮枯草’之毒。”
古徵徵驚道:“榮枯草?不是說這草早在十萬載之前就絕迹了麼?怎麼會長在那土靈神壇之中呢?”
龍幽晔說道:“這就得問你自己了,它究竟是如何長出來的?”
古徵徵沒說話,思緒卻回到了幾天之前。那日,幽丞在外面吼叫,于是龍幽晔與姬羽、天玑長老便出了那神壇,她本來也是要出去看看的,可是卻被蘭桡喊住了,說道:“公主,怎的這隕石上面長了一株植物出來?”古徵徵一聽神壇有異樣,連忙又回過身來,果然看到那英湯玄谷之隕上面長出了一棵看上去早就已經枯死了的小草。古徵徵正看着,隻聽那蘭桡說了一句:“這草明明是剛才長出來的,怎麼卻似死了一般?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死掉了。”古徵徵聽此,便伸出一根手指過去,輕輕摸了摸那枯死的小草,卻沒想到那草根本沒死,它抖起周身的鋸齒便使勁咬了古徵徵一口,她指尖血流不止,滴在那枯死的小草上……再後來,她就甚麼也想不起來了。
龍幽晔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估計是你那血喂飽了那枯草,所以你暈在旁邊之後,那朵枯草上面便盛開了一朵黑蓮花。”古徵徵又驚道:“黑蓮花?!”又仔細想了想道,“‘榮枯草’不應是開一朵白蓮花麼?”龍幽晔說道:“幽丞也說應是開白蓮花,且那朵黑蓮花似并沒有花芯,倒是頗像一隻容器。”古徵徵忽然又起來,當時在她身邊的,還有蘭桡,于是又問道:“那小桡姐姐沒事罷?她沒有中毒罷?”龍幽晔輕輕攬她在懷裡說道:“她那等精明之人,怎會讓自己涉險?你隻擔心自己便好了。”
古徵徵似是太累了,于是輕輕閉上眼睛,靠着龍幽晔的肩膀便睡去了。龍幽晔才将她慢慢地放躺在床上,隻見一個人踉踉跄跄地走進來,喊道:“徵徵,你這是怎麼了?萬莫出事啊,不然我死後如何去見你母親啊……”龍幽晔一擡頭,看到原來是那姬兮王,連忙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說道:“龍幽晔參見姬兮伯伯,盼您安好!”姬兮王看到地上那一灘黑血,又看到龍幽晔臉頰的汗水,還有那微微泛白的嘴唇,便知他定是耗損了不少真氣去給女兒逼毒了。
于是輕輕拍了拍龍幽晔的手,看着女兒安睡的表情,小聲說道:“讓少龍帝費心了!”龍幽晔與那姬兮王走出門外,問道:“姬兮伯伯不必客氣,您還是直呼我幽晔便好?”又頓了頓,問道,“不過,眼下怎的還驚動您了?”姬兮王說道:“我雖遠在那亘古聖域,但安檐山莊一應信息均日日傳至燕洋那通關卡口那裡,前幾日,我方才得到這濟水西沼的消息,便趕來了。”話雖這麼說,但還是沒忍住地問了一句:“幽晔,那姬禮現下關押在何處,你可知悉?”龍幽晔心中想道:的确還是那個小時候熟悉的姬兮王,果然不是為了女兒中毒回來,也不是為了兒子被害回來,卻是為了自己的親妹妹回來的。但是嘴上還是回道:“我擔心徵兒,收尾沒有随着姬羽兄,不過聽魁英、魁凝來報,應是關押在行宮裡面。”于是,姬兮王便匆匆告辭,向那行宮策馬揚鞭而去。
姬兮王一行還沒到門口,燕洲便早早在門口等了,迎了姬兮王之後,入了行宮内,又七拐八彎走了小半個時辰,那姬兮王便遠遠地聽到,是姬羽在那行宮花園裡面與姬禮對話。
隻聽姬羽道:“處心積慮利用我那心愛之人來害我,處心積慮定要置我于死地,我口中人,可不正是你麼?我的姑母啊!”
姬禮緩緩地坐在那旁邊的藤椅上面,“哼”了一聲,竟露出老态龍鐘的樣子,道:“姑母?何謂姑母?姑母乃是你父王之妹,我早就沒了姬兮那哥哥,又怎會憑空冒出你這麼個侄兒來!”
姬羽壓住心裡的火,又問道:“那姬辰呢?即便是不認我父王,您也是姬氏一族,怎可用盡手段逼我們自相殘殺!姑母難道就不怕,一朝得逞,後人魂魄入夢麼?!”
“不怕!”姬禮一下子挺直了腰身,道:“你二人現在都端坐無虞,而我那愛人卻早已挫骨揚灰……”說着低下頭道,“自相殘殺亦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昔人魂魄入夢?……我怕甚麼?我盼的就是昔人魂魄入夢的時候,能親口告訴他,我終于做到了,大仇已報……”
話音未落,隻聽那姬兮王從門外騰起一股十分雄厚的真氣,看得出他用了十二分力道,一個起身便到姬禮面前,狠狠地給了這位做了幾百年萬人之上的郡主娘娘一個劈頭蓋臉的巴掌。
姬禮被冷不防地拍在地上,嘴角登時滲出汩汩的血,癱坐在地上捂着臉十分瘆人地慘笑起來,邊笑邊回頭看着那姬兮王道:“這麼多年了,那高攀了古族後人的姬羽王,竟也還記得我這個不争氣的人麼?!”
姬羽自小便知這姬禮乃是父親姬兮王心裡除了母親之外最大的不舍,甚至不惜不顧一切反對,在遠赴亘古聖域之前,将那土靈珠傳予了她。卻不曾想到,這當年最得父王寵愛的小妹妹多年以後第一次與兄長見面,連句問候都沒收到便收到這麼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
姬禮又看向姬兮,直了直身子坐好,道:“我知你愛面子勝過一切……姬羽,你且下去罷,我與你父王有話要說。”
可沒想到,姬兮王卻和着眼中的淚說道:“不必了。姬羽已是這弋海蠻荒堂堂姬羽王,再不是個孩子了。他得在這裡給我好好地看着。”
那姬禮說道:“看着也好,看着,便能知道當時他父王是怎樣眼睛也不眨地處死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良民,隻是為了自己登基大典之前遮住姬氏一族所謂的醜聞,堵住北野澤冷氏一族的悠悠之口!”
姬羽卻說道:“那人豈能被稱為良民?狼子野心!竟敢加害于你王嫂,還加害于你!”
姬禮又“哈哈”大笑起來,惡狠狠地指着姬兮王,歇斯底裡地喊道:“你怎配我叫一聲哥哥?!我知道,我就要死了!我賠上畢生幸福,臨死卻也得不到一句實話麼?”
姬兮王眼淚卻止不住地湧了出來,從懷裡掏出一隻通體暗紅的玉石來,有些顫抖地遞到那姬禮面前,說道:“小禮,你可還識得這塊玉麼?”
姬禮說道:“自然認得,這是母後祖傳的白玉,怎的成了這般血色?”
姬兮在胸前摩挲着說道:“你那所謂的愛人,早就給你種下了那怡花之毒,這世間唯有你王嫂的精血能解那毒,她不顧自己五百年的身孕将精血注入這白玉當中,才保住你一命。當時她腹中懷着的麟兒正是姬羽,這白玉中的精血,便有一半是取了些許他的性命來的。你眼下又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姬禮一下子如傻在那裡一般,嘴裡不停地叨念道:“不會的,不會的,康乙說過,他不會騙我的……”說着又指向姬兮說道,“你們救了我,可你們現下都活在這世上,可康乙他已經死了,就算他下了毒,可是他卻死了,死了!”
姬兮王說道:“帶他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