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邊目睹了所有的國木田獨步揉了揉額頭,瞪了一眼滿臉無辜的太宰治,深吸口氣,猛地提高聲音,“好了,都給我安靜下來!”
“敦你帶芥川去找與謝野醫生,鐵腸你跟我來,太宰你哪涼快哪待着去……”
4.
新來的小師弟是個很有趣的人。
太宰治這樣說。
聽到他這個評價的國木田獨步翻了一個白眼,鄙夷地看向他,“是很好玩吧?”
“注意點,他是我們的師弟,不是随便的什麼東西。”
“鐵腸性格較真,你不要再亂教給他什麼東西。”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知道了。”
太宰治敷衍地揮了揮手,目光在四邊遊移,看着左邊看着右邊看着上邊,就是不看唠叨的國木田獨步。
這麼四處張望着,亂飄的眼睛正好看見了提着一個木桶路過的末廣鐵腸,像是想到了什麼,太宰治的眼睛一亮,立馬從走廊上一躍而下,“小師弟——”
看着太宰治興緻勃勃跑開的背影,被抛棄的國木田獨步低頭看了下手裡特意拿過來的冰鎮西瓜,眉間不自覺皺起,一股沒來由的煩躁從心頭泛起。
“是天氣太熱了嗎……”他沉默了幾秒,眼看着太宰治又要和末廣鐵腸湊到一起,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太宰這家夥……不會又要教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國木田獨步有些不放心,想到末廣鐵腸單純的性子,還有他來到這裡後被太宰慫恿做出的事情……國木田獨步放下托盤,快步走向正在交談的太宰治和末廣鐵腸。
“螃蟹!!!哇小師弟你真的在那條河裡捉到螃蟹了啊!”
太宰治興奮地湊到末廣鐵腸面前,眼睛直往木桶裡面看,看見裡面被草繩捆綁着的幾隻螃蟹,少年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得不忍直視。
“我就說嘛,那條河肯定是有螃蟹的!隻要是河都會有螃蟹!”
“師兄說的沒錯。”
末廣鐵腸認真點頭,是認同了什麼真理的模樣,“隻要是河流,就會有螃蟹存在。”
“所以……鐵腸你浪費了一上午練習的時間,跑去河邊為這個家夥抓螃蟹了?”
壓抑着什麼的聲音突然從一邊傳來,國木田獨步沉着臉,硬生生插入兩人之間,隔絕了兩人的接觸。
然後,他看了看末廣鐵腸皺巴巴的,明顯是濕透了又被太陽硬生生曬幹的衣物,又看了看末廣鐵腸手裡的木桶,額角在歡快地跳動。
國木田獨步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轉頭對末廣鐵腸道,“你是來學習的,不是來陪這家夥胡鬧的。”
被國木田獨步攔在後面的太宰治不滿了,什麼叫胡鬧啊!我明明也有教小師弟一些實用的東西好吧!
“喂國木田你——”
“閉嘴!”
國木田獨步冷下臉,沒去看太宰治,而是盯着末廣鐵腸,“去練武場,我來檢查一下你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
“咦?”
太宰治驚訝地瞪大眼睛,下一秒,他開心拍了一下手,笑道,“是要比武嗎?好耶!”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太宰治明顯不把這因為自己引發的沖突當一回事,還興奮地加了一把力,“等着,我去找老師!”
武道場是不能私自比武,但征求道場主福澤谕吉的同意就可以了。
太宰治說到就做,話音未落就抛下兩人,興沖沖地跑着去找人了。
“老師老師!國木田和鐵腸要比武啦!”
太宰治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毫不客氣地推門闖入了福澤谕吉的靜室,聲音還大的生怕正安靜品茶的福澤谕吉聽不見似的。
突然闖入靜室的少年沒有引起福澤谕吉的不快,他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看向太宰治,瞥見少年額頭上的汗水,他習慣性地從懷裡拿出一張手帕遞了過去,“先擦擦汗。”
“老師我們快去看吧!”
太宰治接過随便擦了擦,就拉着福澤谕吉的手臂,想把人直接拉走,福澤谕吉無奈地随着他的動作起身,“……不用急。”
有着這麼一個縱容的老師,最後的結果當然也如太宰治所願,于是,當國木田獨步和末廣鐵腸兩人的比武開始的時候,比武場周邊已經坐滿了武道場的所有人。
5.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試。
隻在武道場學習了幾個月的末廣鐵腸怎麼可能比得過練武多年的國木田獨步呢?
同理,區區幾個月的交情,怎麼比得過多年的感情呢?
國木田獨步居高臨下地看着狼狽地倒在地上喘息的末廣鐵腸,心裡不知名的煩躁突然平息,他伸出手,對末廣鐵腸淡淡道:“起來吧,鐵腸,你的基礎還不夠,從明天開始,我會對你單獨進行特訓。”
末廣鐵腸仰頭看着國木田獨步,那雙澄澈的眼睛裡沒有失敗者的挫敗和怨憤,隻有求學者特有的認真和專注,“我知道了,國木田師兄。”
“哎呀……”
太宰治撐着臉頰,看着這兄友弟恭的友好一幕,明白從現在開始,那個任他使喚說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小師弟沒了——因為人家沒空。
太宰治看得很清楚,就末廣鐵腸那執拗的性格,接下來肯定會死命鍛煉自己,就算之後打敗了國木田獨步也不會放松下來。
不過……
“為什麼輸給我就不會這樣?”
太宰治有些不滿地嘟囔,明明他也有和末廣鐵腸好好地比過啊!每次還都是他赢呢!
如果要末廣鐵腸來回答這個問題,可能他會回答,輸給太宰師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但太宰治沒問,不知是對答案了然于心,還是純粹的懶得問。
他隻是對末廣鐵腸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鼓勵道,“小師弟要加油哦。”
“我會的,師兄。”
末廣鐵腸點頭,表情是一貫的認真,少年人應有的桀骜和頑皮從來就沒有從他身上出現過。
說起來,末廣鐵腸可以說是太宰治見過的最努力最較真的人了。
國木田獨步說末廣鐵腸隻會陪着太宰治胡鬧,那就真的是冤枉他了。
末廣鐵腸的目标從來沒有偏移過,一直向變強的路上前進,沒有任何的娛樂和放松,那些所謂的“胡鬧”,不過是因為太宰治總有理由把事情扯到變強的身上去而已。
比如那次抓螃蟹的事情,就是因為太宰治說了抓螃蟹能鍛煉反應力和專注力,螃蟹橫行霸道的氣勢值得學習等等一大堆的歪理,忽悠得末廣鐵腸隔天就跑去河裡抓螃蟹去了。
但現在這樣做不行了,有了國木田獨步的單獨特訓,某些理由就不能讓他放棄特訓轉而去做其他的“鍛煉方法”了,雖然說如果太宰治認真想要忽悠住人也不是不行,但……有必要嗎?
“就讓小師弟就好好學習吧。”
路過練武場,隔着推拉門聽着裡面熱鬧的聲響,太宰治摸了摸下巴,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繼續悠哉悠哉地路過。
晶子今天買了很多螃蟹回來,他可要好好地去監督她,不要又把螃蟹做成奇奇怪怪的東西!
蟹肉就是真理啊!
這樣想着,太宰治不由得加快腳步,想快點見到那些可愛的螃蟹。
6.
時間在專注與不在意中總是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末廣鐵腸來到武道場已經三年了。
現年十六歲的末廣鐵腸,身高已經開始快速抽條,和太宰治說話的時候也不用總仰着頭,他自信再過幾年,他一定能比太宰師兄高!
“死心吧,那是不可能的。”
太宰治用力地揉了揉末廣鐵腸的頭發,把整齊的頭發蹂躏得一團糟才滿意收手,“下次見面,我一定還比你高。”
末廣鐵腸沒有說話,他抿着嘴唇,沉默地看着太宰治,眼裡雖有不舍,卻沒有說些什麼挽留的話——他從來沒有這個習慣。
但與末廣鐵腸不同,中島敦從來就不習慣分離,他站在送行的人中,站在最靠近太宰治的位置,看着太宰治,一臉不舍,“師兄你一定要走嗎……”
“沒辦法啊,家裡的老頭子一直催我回去。”
太宰治聳肩攤手,無奈地道,“我再不回去,他就要親自過來綁我回去了。”
“師兄,在下會去找你的。”芥川龍之介突然說,病弱的少年倔強地凝視着太宰治,眼裡的堅定一覽無餘。
太宰治一愣之後,笑了,“好啊,我等你。”
“接下來不用送了,你們回去吧。”
他彎起眼睛,笑吟吟的臉上不見一絲不舍,他向衆人揮了揮手,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就像當年幼時被送到這裡學習時離開家門一樣——分離不過是注定,他早就知道,因此毫不在意。
7.
末廣鐵腸清楚地知道。
在武道場的學習生活是暫時的,家族的牽絆才是持久而難以斬斷的。
——就像太宰師兄一樣。
在收到父親的信件之後,他平靜地收拾行李,端正地跪坐在地上,低頭向師傅辭行。
然後,告别武道場的所有人,獨自一人回到家族,聽從父親的安排,向某個人獻上忠誠。
這是屬于他們家族的宿命。
但末廣鐵腸從來沒有想過,他所效忠的人會是——
“師兄……?!”
末廣鐵腸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坐在上位的青年。
黑發鸢眸的青年面無表情,臉上是他不熟悉的威嚴和冰冷,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但是、但是……
末廣鐵腸是不會認錯的!
這就是太宰治,他的師兄!
所以——
末廣鐵腸俯身行禮,心甘情願地獻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