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10121字,私設世界,是畫家太宰和他的天才學生亂步。
*如果撿到了亂步的是太宰會怎麼樣?是由這個可能性而衍生的短篇。
*又又超字數了……(人生艱難啊
*原來的梗是原著向的世界,是獲得了平行世界記憶的太宰(大)撿到了亂步玩養成,但深入思考劇情後卻發現這樣寫更可以,于是就變了個世界背景,順帶着梗也變了,記憶沒了,哦,記憶倒是搞了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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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無論如何,要活下去,隻有活着,才能擁有一切,亂步……你……”
記憶中的父親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口,隻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一次叮囑,“要好好活着啊,亂步。”
燙人的溫度似乎隔着生死與時空的阻隔重新降臨在了少年的肩膀,連同那囑咐的重量一起壓在了他的心上,束縛着他禁锢着他,将他鎖死在這個不講道理的世界。
可是——
“亂步,對不起……”
母親悲哀的面孔在少年的眼前一晃而過。
昔日懵懂的少年如今已然明白了一切……父母離别前的擔憂,明白了父親未說出口的話和母親的歉意究竟是因為什麼。
可是——
“我甯願什麼都不知道啊……”
坐在木橋上的少年輕聲呢喃,聲音輕飄飄的,神情空茫,那是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希望的空白。
“爸爸……我要撐不住了。”
江戶川亂步那雙被盛贊過像是寶石一樣美麗的眼睛此時黯淡無光,恐懼的陰影在他身上盤踞,他躲在這個不會有人經過的角落裡,狼狽地獲得了艱難的喘息。
安靜淌過的河流倒映着少年搖搖欲墜的單薄身影。
那身影太過瘦小,瑟縮着,恐懼着,就像是被逼到了絕境的孩子,被殘酷的利刃切割得鮮血淋漓,卻沒有傷人的武器和防禦的護盾,隻能一退再退,然後……
再也無路可退。
——他本來也還隻是個孩子。
——他才過了十四歲的生日不久,才剛剛走出父母用盡一切維持的溫暖巢穴,小心翼翼觀察這個陌生而新奇的真實世界。
——但這個殘忍而冷血的世界從來都不會因為你是孩子而溫柔以待。
這個世界,容不下一個格格不入的怪物。
不,準确的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容不下一個能輕易看破一切秘密,還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天才。
于是,在江戶川亂步毫無防備地顯露了自身的才能,還不知收斂地說出某個貴族的秘密之後,一切的不幸就由此開始了。
當然,自持高貴的大人物不會屈尊降貴地親自出手,他隻是表現了對江戶川亂步的不喜,就有人争先恐後地出手将天真的少年逼到了絕境。
被學校退學,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沒多久就會被老闆或是歉意或是嫌棄或是憤怒地辭退,身上僅有的财物也在前不久被全部搶走……
“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我都不嫌棄那些工作無聊又辛苦了……可是,沒有用啊,爸爸……”
傷痕累累的少年露出一個想要哭泣的表情,幹涸的眼眶卻早已流不出無用的淚水,“我想你們了……爸爸媽媽……我好累啊……”
河水在木橋下靜靜流淌,在這個鳥類也拒絕飛過的角落裡,隻有吞沒了一切的河流陪伴着他。
2.
“喲,少年,你是要入水自殺嗎?”
一道格格不入的輕快聲音就在此時闖進這個角落。
“那我真誠地建議你換個地方,我試過了,從這裡跳下去是死不掉的哦。”
故意加重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一片黑色的衣角劃過少年的手臂,又安靜地垂在了他的身側。
“……”
似乎是被來人所驚動,黑色頭發的少年沉默地擡頭望向那位不速之客,那雙暗淡無神的眼睛于是便落入了青年的眼裡。
“哎呀……我似乎是做了多餘的事情呢。”
青年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狼狽的少年。
冷漠的目光劃過少年蒼白憔悴的臉龐,破舊而沾滿了污迹的衣物,搖搖欲墜的坐姿……
這一切都似乎在說明着少年已經走到了末路,想要逃離這個殘酷的世界。
可是啊……
他有一雙想活下去的眼睛呢。
“那麼,再見了,少年。”
太宰治笑了笑,随意地轉過身就要離開。
他今天心情很好,看見了同樣想要自殺的同路人便好心過來提醒,但既然不是同路人,也就不需要他的好心提醒了。
飛揚的衣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可惜的是,在将要落下的時候它就被一隻手抓住了。
太宰治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抓着自己衣擺的少年。
翠綠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有光在原本暗淡的眼睛裡閃爍。
少年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就像是漫長的時間裡終于在孤獨的地獄裡找到了同類……也像是終于找到了主人的小動物,就此抓着手裡的稻草死不放手。
“……麻煩了。”
“喂喂,我可不是什麼好人,你千萬千萬别賴上我啊!”
太宰治一邊說着,一邊毫不心軟地拉開少年的手指扯過自己的衣擺。
體弱的少年沒有掙紮,他順從地放開手,看見男人迅速離開的身影也沒有起身去追,隻是沉默地,用那雙不再暗淡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離開的方向。
“我一定會活下去的……無論如何……”
有這樣微弱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最後一絲餘音也被河流所吞沒。
“……無論如何。”
“果然人就不能太過好心啊……”
背着畫闆的年輕畫家提了提肩上的帶子,腳步輕盈而迅捷地跨過土路上的坑洞和石塊。
“幸好我果斷地離開了,不然被纏上了就糟糕了,我可沒有養貓狗的習慣……”
“——啊對了!”
他突然停下腳步,豎起一根手指,用發現了什麼的驚喜語氣道:
“‘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快要餓死的可憐少年,于是善良的我便用身上僅有的錢财請他吃了一頓飽飯’——這樣和老闆娘說的話,不知道老闆娘會不會不再追着我還債呢?”
欠了一身債的畫家眼睛發亮,因為這個可能性而欣喜不已。
“這個借口可比上次真實多了……”
為今天又能逃過一劫而高興的太宰治還不知道,他先前的一時好心為自己招惹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甩不脫的大麻煩。
不過——
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3.
“謝謝,到這裡就可以了,不用送了。”
開滿了薔薇的鐵門前,太宰治微笑着和可愛的小姐兼客人道别。
“等畫畫好之後我會親自送過來的……當然,我一定會如實繪出您的美貌……您這麼美麗,能為您畫肖像是我的榮幸呢……”
一番習以為常的客套話之後,穿着華麗長裙的少女羞紅着臉,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在太宰治的目送下和仆人一起離去。
“……怎麼哪都有你?”
等人影完全消失不見後,太宰治轉過身,望向坐在不遠處的大樹下,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的黑發少年。
黑發綠眸的少年又是一聲不吭,除了那雙依然凝視着他的眼睛,一點都看不出就是這個少年執着地追了他好幾天的模樣。
——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他。
有時候太宰治都很奇怪,明明有幾次的地點他是臨時起意的,為什麼這個孩子還能及時趕到?
如果不是确定身上沒有定位器……
太宰治盯着少年看了一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認輸了。”
這是這幾天以來,年輕的畫家第一次向少年邁出腳步。
“少年,走吧。”
江戶川亂步呆呆地看着他,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目光茫然而懵懂。
“我……”
過了幾秒,少年眨了眨眼睛,一邊看着太宰治,一邊試探性地伸出手指,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捏住男人的袖子。
看見太宰治沒有甩開自己的手,亂步的眼睛亮了,那雙寶石般美麗的眼睛裡,被小心翼翼呵護着的火苗添加了新的柴薪之後終于能夠徹底地燃燒。
——他在被絕望和痛苦溺亡前,抓住了那奇迹般降臨的光。
“我是江戶川亂步!日後請多指教!”
少年緊緊抓着男人的袖子,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一般大聲呐喊。
“啊……我是太宰治,日後請多指教。”
畫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垂下眼眸,看着少年,看着亂步,看着這個尋找着理由硬逼着自己活下來的孩子。
“……真是堅強的孩子呢。”
他歎息着,接住了向自己倒過來的亂步。
瘦弱的少年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懷裡,臉色極為蒼白,在竭盡全力追逐的目标達成的一瞬間,少年那根緊繃的弦就斷了,精疲力盡的他就此失去了意識,倒向了男人的懷抱。
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孩子,是如何活下來并且一直緊跟着自己的?
太宰治不知道。
但……那必定是一件極為艱辛的過程吧。
有人這麼執着于自己……真是奇怪的感覺。
但……
“好好休息吧,亂步。”
太宰治彎下腰,手臂穿過亂步的腿彎,将人抱了起來。
别人生命的重量……
他可負擔不起。
“一個人就好~兩個人太吵~一個人就好~我隻要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自殺~一個人死亡……”
畫家的臉上重新挂起了習慣性的笑容,他抱着昏迷的少年,哼着歌,不顧周圍人怪異的目光,自顧自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4.
名為太宰治的年輕畫家是個慣于流浪的自由職業者,橫濱隻是他的臨時落腳點,因此他暫住的地方隻是個不大的一居室。
原本作為會客用途的區域被當做了畫室,沙發和茶幾被挪走,放上了畫架、畫筆、顔料、畫紙等繪畫工具和一幅幅或是完成或是半成品的畫作。
除了這裡,這些東西還放滿了一切空餘的地方,滿滿當當的房間裡隻有休息睡覺的床是空的。
這樣的住所,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和床鋪,甚至連沙發和打地鋪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
太宰治把洗刷幹淨的少年丢進了軟綿綿的床鋪裡,被折騰了一番還是沒有醒來的少年在力的作用下滾動了一圈,而後臉朝下趴在了床上。
太宰治啧了一聲,為了不讓自己撿來的小孩就這樣可笑的憋死,還是勞心勞力地把人翻過了身,還幫他蓋好了被子。
這善良的勁頭,太宰治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他這麼慷慨大方的人嗎?
——當然沒有!
“我連床都分給那個孩子一半了!”
坐在櫃台前的太宰治振振有詞地說着,他前傾身體,揮動手臂為自己的話語增加說服力。
“我那個房間你又不是沒看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
“而且,你知道的,我隻是一個沒有什麼名氣的畫家,身上沒多少錢,現在卻要開始負擔一個孩子的生活……所以,可愛又善良,美麗又大方的晴子女士,我……”
這裡是位于太宰治住所樓下的小飯館,連同這棟三層的小樓,都屬于同一個主人,那就是太宰治心心念念的老闆娘晴子——他的債主和房東。
安頓好亂步這個麻煩之後,還餓着肚子的太宰治就跑到樓下來找老闆娘蹭飯了。
“别想了,錢還是要還的。”
木質櫃台後方,低頭弄着什麼東西的晴子接過話頭。
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婦人面容溫和,她擡眼看向太宰治,看着年輕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裡面滿是無奈和擔憂夾雜,還有一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既然決定要收養那個孩子,你也該改一改自己的壞習慣了。”
這次,晴子換了一個角度來勸說太宰治。
“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那個孩子想一想啊?”
“我有想啊……”
太宰治單手撐着側臉,神色不見以往的輕佻,是讓晴子欣慰的正經。
“這個城市容不下他,我會帶他離開這裡,然後……等他有生存能力之後,我會放他離開。”他輕笑,垂下的眼簾遮擋住了眼裡的深色,“和我這種人生活在一起,對他來說可不是一個好選擇……”
啪!
一聲脆響。
“哇——老闆娘你幹嘛啊!”
太宰治捂着被拍紅的額頭,睜大眼睛,滿是控訴地看着晴子。
“誰讓你又說這種不着調的話?”
晴子收回手裡的木闆,瞪着他,看起來簡直比太宰治還生氣。
“我說過很多次了,如果你能收收心,好好安定下來,以你的才能,早就是這片地方最出名的畫家了!”
“什麼這種人那種人的!别再讓我聽到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再讓我聽見,我還打你!”
“嗚哇,晴子姐姐好兇啊!”
太宰治誇張地大叫,那幅故作害怕的樣子讓晴子又好氣又好笑,“我這麼兇還不是因為你?”
“好了,不說這些了,反正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晴子把自己一直弄着的東西放上了櫃台,那是兩個層疊起來的紅木飯盒,最上面的那個蓋子剛剛還親密地和太宰治的額頭接觸過呢。
“那個孩子應該差不多要醒來了,你帶着這些食物上去吧,你也沒吃晚飯吧?吃完就不要下來了,看到你我就覺得煩。”
“是是,我會好好休息的,謝謝晴子,我就知道晴子最好了!”
太宰治接過飯盒,笑眯眯地道謝後,在晴子的下一波說教再來之前,一溜煙地跑到了右側的樓梯,跑了上去了。
不對,在轉彎的時候,他還彎腰探出頭來,像是生怕晴子聽不到一樣,大大地喊了一聲,“晴子,明天見!我早飯要吃蟹肉面哦!”
“蟹肉蟹肉,整天就知道吃蟹肉,不會膩的嗎……”
晴子無奈搖頭,嘴上這麼嫌棄着,心裡卻已經開始盤算明天的蟹肉面要放什麼配料比較好了。
“欸,還沒醒啊?”
塞滿了畫具的一居室裡依然安靜,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走動過的痕迹。
如果不是看見床鋪上的起伏,太宰治差點都以為人已經離開了。
……可惜不是。
太宰治換上拖鞋,随手放下飯盒,走到床邊彎腰查看少年的情況。
似乎是因為終于能安心休息,躺在被窩裡的少年蒼白的臉色重新恢複了紅潤,他閉着眼睛,睡得很香……
不對——
“好燙!”
太宰治縮回手,盯着還在沉睡抑或昏迷的亂步,鸢色的眼睛慢慢眯起,“你就是來折騰我的吧?”
“真是麻煩……”
他抱怨着,從櫃子的一堆雜物裡翻找能夠退燒的藥物。
“我記得是在這裡的……啊找到了!”
砰——
抽出的手不慎碰倒了什麼,跌撞着摔到了他的腳邊。
那是……一把不應該存在于畫家身上的手槍。
太宰治低頭看了一眼,很自然的,順手把掉在地上的手槍塞進了風衣的口袋,而後拿着找到的退燒貼和退燒藥站了起來。
“我都有點後悔留下你了……”
他嘀咕着,拆開退燒貼的包裝,狠狠按上了亂步的額頭。
“希望你能消停點,不要再折騰出新的問題了。”
然而……
可惜的是,他這個願望注定是不能實現的了。
5.
“他是怪物!”
——我……
“怎麼可能有人能一眼就看出真相,他一定是兇手的同夥!”
——我不是……
“他是從地獄來到人間制造混亂的魔鬼吧?看啊,就是因為他,一個美好的家庭從此不得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