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葉雪燭卻不願平白做這所謂的英雄。
真正的英雄,行事光明磊落,不欺暗室,絕不會枉顧法紀,月黑殺人,風高放火。
殺薛世才之人,根本就不是高風峻節的俠士,殺人目的也并非為民除害那麼正義無私,隻是為報私仇、洩私憤而已。
葉雪燭有理由有懷疑,這位僞英雄選在這個當口對薛世才下手,就是算計好了,要讓她替自己背這口黑鍋。
牽累好人,殃及無辜,自己卻龜縮在暗處,敢做不敢當,更不算英雄俠士了,連個正人君子都不算。
她才不要被這種小人利用,替這種小人背鍋。
為了她自己的名譽,也為了慎王府一衆人等的清白,必須要把這個真兇揪出來才行。
然而他們那位寒宵城的城守大人,卓熠之父卓文翰,就是個屍位素餐的草包,成日裡隻想着如何讒上媚下,如何早日升遷。
至于他手底下的那些衙差,不是卓家親戚,就是靠拍馬屁,孝敬銀錢才進的衙門,連草包還不如,葉雪燭可不敢指望靠他們能破案。
雖然她自己也沒把握,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但總要去試一試。
所以,這趟城守府,她去定了。
“你是真霸道。”卓熠黑着臉,沒給葉雪燭好氣,可心裡卻覺得這樣的明燭兒怪親切的,十分有從前的樣子。
“我講理的。”葉雪燭說,收了抵在薛剛脖子上的刀。
兩腿發軟,腿肚抽筋的薛剛,一屁股跌坐在地,氣都來不及喘,就連滾帶爬的躲去卓熠身後,生怕那姓葉的小瘋子再将刀尖對準他。
人群中傳來三兩聲嗤笑,笑聲很輕,可在卓熠聽來卻無比刺耳。
他一臉漠然地抽回被薛剛攥在手裡的袍擺,神情兇狠地掃過周圍看熱鬧的人群。
目光所到之處,譏笑聲議論聲頓消,站在前頭的急着往後躲,站在後頭的慌忙低頭掩面,生怕被卓熠記住相貌,事後報複。
卓熠厭極了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的險惡嘴臉,有本事站出來說話,别縮頭烏龜似的躲在暗處妄口巴舌。
趁卓熠與圍觀百姓置氣的工夫,葉雪燭将手中的刀物歸原主,并小聲與裴放賠不是,“抱歉,沒跟你商量就擅自借用你的刀,回頭我好好給你擦幹淨。”
方才葉雪燭提刀而上的舉動,可把裴放驚得不輕,很為葉雪燭捏了把汗。
後來見那氣焰嚣張,咄咄逼人的山羊胡,被葉雪燭三兩下就收拾的服服帖帖,爛泥似的攤在地上爬不起來,裴放覺得好生解氣,若不是眼前有那麼多人看着,他一定會忍不住為他們雪燭姑娘大聲鼓個掌。
裴放接過葉雪燭遞來的刀,收刀入鞘,“姑娘,幹得漂亮。”
隻是看起來漂亮而已……
葉雪燭臉上帶笑,心裡卻叫苦,裴侍衛長的佩刀真是太重了,中間有好幾次她險些端不住。
她但凡還有一點兒力氣,絕不會這麼輕易收刀。
幾乎耗盡全身氣力的葉雪燭,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她不動聲色地将雙手攏于袖中,左手掐右手,右手掐左手,以此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眼下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呢。
“勞裴侍衛長叫人找條繩子來,把那老賊捆了。”
裴放立即應下,親自上前綁人。
薛剛大駭,掙紮着向卓熠求救。
卓熠無動于衷,連看都不看薛剛一眼,甚至還往旁邊挪了一小挪,心中暗罵:該!再叫你不聽勸告,非要擅自跑來慎王府找死,你當明燭兒那惡女很好對付?
什麼叫自取其辱,什麼叫自作自受,這就是了!
自己丢人現眼不夠,還要連累城守府一起!
卓熠越想越氣,恨不能上前踹薛剛幾腳出氣。
另一邊,葉雪燭悄悄往後退了幾步,背靠在慎王府門前的石獸上,才勉強站穩身子。
以她如今這副樣子,是斷然無法步行去城守府的,她正要喊人去備車,就見祝嵘匆匆打府内走出來。
祝嵘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見府外這般情形,并不驚愕慌張。
他神情泰然的走到葉雪燭身邊,詢問發生了什麼。
葉雪燭輕描淡寫說:“薛世才昨夜被人殺了,他爹薛老賊無證無據,就鬧上門來污蔑我是兇手,我哪能白白被他欺負,正要綁了他,去他主家城守府讨說法。”
祝嵘瞧葉雪燭的臉色,不比被五花大綁的薛剛好到哪兒去,白的幾乎看不出血色,祝嵘眉心輕蹙,溫聲與她說:“你快回去歇着,餘下的事我會為你辦妥。”
“不,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葉雪燭不答應。
祝嵘草草掃了一圈圍在府前看熱鬧的百姓,目光雪亮,“你不是為自己,是為咱們王府的臉面和聲譽。”
“一半一半。”多少緩過些勁兒來的葉雪燭,攏攏衣袖,站直了身子,與祝嵘說,“今日之事,非我親自去城守府才能善了。”
“為何?”祝嵘不解。
“因為……”葉雪燭眸色微暗,攏在袖中的手緩緩攥緊,“我手裡可捏着卓城守一個不小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