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要什麼證據!除了你還能有誰!就是你害了我兒性命!”薛剛尖聲怒嚎,面容扭曲,額上青筋暴突,他先是擡手指向裴放,又指了之前攔在他身前的兩個小侍衛,“他,還有他們,全都是你的幫兇!”
葉雪燭覺得自己錯了,錯在不該跟薛老賊這種無賴講理。
要對付蠻不講理的人,你就隻能比他更蠻橫,更不講理。
隻見葉雪燭二話不說,就疾步走下門前石階,朝薛剛而去。
因事發實在突然,裴放一時沒反應過來,待他意識到情況不對,葉雪燭已經逼至薛剛身前,左手還提着他已經出鞘的佩刀。
葉雪燭舉刀,鋒銳的刀尖直指薛剛的咽喉,動作之迅敏,完全不給薛剛逃開的機會。
“你這老賊,既無證據,憑什麼一口咬定是我殺了你兒。你當衆污蔑羞辱我不夠,竟還敢胡亂攀咬慎王府的人,你是何居心!”葉雪燭又将刀尖往前進了半寸,隻要她手腕稍一用力,薛剛便會血濺當場。
前一刻還氣焰嚣張,咄咄逼人的薛剛,此刻雙股戰戰,冷汗如瀑,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撞到那刀尖上,就隻能用他那雙布滿驚懼之色的三角眼,拼命朝卓熠打眼色,求卓熠救命。
薛剛與薛世才父子合謀,害了徐家十八條無辜的性命,再加上含恨自盡的徐家大姑娘,那是整整十九條人命,一刀砍了薛剛未免太便宜他。
在卓熠看來,薛剛該死,卻不該死得這麼容易,更不該由葉雪燭來動手。
“你這樣不值得。”卓熠對葉雪燭說。
這老賊,不值得你去背上殺人兇手的惡名。
聽懂卓熠話中之意的葉雪燭,眉梢微挑,打量着卓熠,心情有些微妙。
别看卓熠平日裡渾得厲害,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能拎得清的,這很難得。
其實,葉雪燭本來也沒打算當衆要了薛剛的命。
一則,如卓熠所言,不值得。
二則,她怕髒了裴放的刀。
可就這麼放過薛老賊……不行。
在寒宵城中,她明燭兒的臉面就算再不值錢,也不至于賤到任薛老賊肆意糟踏。
慎王府的聲譽,更容不得一絲侵犯。
今日薛老賊公然欺負到了家門口,若不欺負回去,顔面何存?
不僅要欺負回去,還要立刻!馬上!當場!狠狠欺負回去。
葉雪燭又将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鋒利無比的刀尖,指着薛老賊粗短的脖子,小幅度地上下比劃。
她神情嚴肅又認真,似乎是在考慮要從哪處下刀子。
薛剛抖若篩糠,面色慘白,眼珠上翻,仿佛下一刻就會活活吓暈過去。
此時,圍觀人群中有人小聲叫好,罵薛老賊活該,甚至還有人罵薛世才該死,死得好。
可見薛家父子在寒宵城中,是何等的聲名狼藉,遭人憎惡。
卓熠看出葉雪燭并不是真要殺薛剛,心裡松了口氣。
但很快,他又覺得自己這口氣松的莫名其妙。
葉雪燭要殺薛剛,就由得她殺,一個狗賊,一個惡女,同歸于盡才好,他根本就不該來趟這渾水。
他還站在這裡跟惡女廢什麼話,為狗賊求什麼饒,他不管了,他要回家!
卓熠心裡這樣想,但身體和嘴巴卻都不聽他使喚,不但沒轉身就走,反而往前走了兩步,“明燭兒,刀下留人。”
葉雪燭無比嫌惡地瞥了一眼視他人性命為無物,自己倒是十分惜命的薛剛,才與卓熠說:“刀下留人可以,不過得要卓城守給我們慎王府一個交代。這薛老賊是城守府的家仆,家仆仗着主家之勢,出來胡作非為,橫行不法,主家無疑有約束不嚴的過錯。作為苦主,我去城守府讨個說法,不過分吧。”
過分倒是不過分,卻怕會出人命。
就為着這兩日間發生的事,卓熠他爹卓城守驚怒交加,暴跳如雷。
人正在氣頭上,怒火之熾,就連卓熠都要退避三分。
盡管每日都要被他爹罵好幾遍不孝子,但卓熠心裡還是很愛重他爹的。
卓熠是真的擔心,擔心明燭兒這個節骨眼上門讨說法,他爹會被直接氣吐血。
血是個好東西,可不能随便亂吐。
“不去不行?”卓熠為難。
“不行。”葉雪燭态度強硬。
葉雪燭并非得理不饒人的人,她堅持要往城守府去這一趟,是有她的考慮。
讨說法不過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為薛世才之死。
介于之前種種,薛世才突然橫死,薛剛以及卓熠等人,第一個懷疑到她頭上,她并不意外。
那日在城門口,親眼目睹她與薛世才交惡的城中百姓,隻怕也會認為她與薛世才的死脫不了幹系。
如若昨日在北郊墓園發生的事再傳出去,就算沒有确鑿的證據,她應該也會被認定是殺死薛世才的真兇。
薛世才身負十九條人命,罪大惡極,死有餘辜,或許在城中百姓眼中,殺死薛世才的不能算是惡徒,而是為民除害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