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裡芬在二十歲從那個魔窟裡面跑出來後，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在另外一隻蟲的面前宛如解剖開自己的身體一樣，坦誠的說出自己的過去。

說出在他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在拍賣會裡面呆着了，在五六歲的時候，就第一次接受注射藥劑，在十三歲的時候，被注射了一次不知名的藥劑之後，第一次精神暴動……

林林總總，總共十數年的時間，好像很長，其實講起來也就隻是一瞬間。

說出這些事情時，格裡芬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的平靜。

可能是這些事情對他來說，真的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了，又可能是以未來被推上斷頭台的聯邦上将的視角來看，這些真的是太小太小的事情了。

年紀尚小的時候，看的比天還要重的事情，在長大了以後回看。

對于格裡芬來說，就隻是不輕不重的痛苦了。

他剛剛并不是在騙塔那托斯，他是真的快忘記了。

現在能跟塔那托斯說的這些，甚至還要多虧了他日後的政敵，在黨派相争的時候因為想要抨擊他的德不配位，所以拼了命的挖他的舊事，他才零星的記了一點。

可塔那托斯的反應跟他截然不同。

塔那托斯在聽他說的時候，一直都很沉默，用一種格裡芬看不懂的複雜眼神看着格裡芬，看的格裡芬覺得心髒悶悶的：“……我從前沒有跟您說，是覺得沒有必要跟您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卻沒想到因為我的隐瞞，讓您惹來了麻煩。”

就算是他沒想刻意隐瞞，也還是給塔那托斯添了麻煩。

雖然，最開始他也沒有想着要跟塔那托斯回來的。

在發現自己回到過去後，格裡芬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會在那個瘋狂的外星科學家帶着他回去的時候，就在星艦上直接把那個外星科學家的身體捅穿。

然後他就會偷走那個星艦，随便做幾年的星盜，等到積累到了一定的金錢跟地位的時候，就洗白自己的身份，重新回到首都去讀書。

上輩子因為那群蟲而死，格裡芬這輩子怎麼樣也要把那群蟲給拖到地獄裡面去的。

一切的一切，他都已經計劃好了。

結果他的計劃出現了偏差，塔那托斯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裡。

他原先以為塔那托斯也不過是另外一個瘋狂外星科學家而已，隻不過是因為塔那托斯是雄蟲，所以他不能對塔那托斯輕舉妄動。

所以，格裡芬一直都在等待着塔那托斯對他施暴。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塔那托斯對他施暴，反而等到了從前從未有過的普通時光。

……有朝一日，他竟然真的能夠跟一隻普通的蟲一樣的生活，普通的吃一日三餐，普通的跟其他的蟲攀談，在清晨聽着鳥叫聲起床，在落日後與蟲一起并肩回家。

這些從未有過的時光讓格裡芬産生了貪念，讓格裡芬情不自禁的也假裝自己就是一隻普通的蟲，直到現在，鬧成了這樣的局面。

塔那托斯這樣雄蟲，為了過上這樣平凡的生活，也要付出相當多的努力吧？

結果卻突然間領養了這樣一隻雌蟲功虧一篑了。

哪個普通的雄蟲，會遇見這樣千瘡百孔的雌蟲呢？像是他這樣的存在，跟塔那托斯應該生活在兩個世界，互不幹擾才對。

不說以後，說不定現在關于塔那托斯的風言風語就已經傳開了。

塔那托斯沒有回複格裡芬的話，格裡芬躊躇了一會兒，又開口道：“要不現在就放我走吧？我會……”

到時候就把這一切都推到格裡芬的身上。

就說塔那托斯原本真的是有一個親戚，但是在塔那托斯接到那個親戚之前，那個親戚就被格裡芬殺死了，塔那托斯也是被格裡芬給欺騙了。

雖然這樣塔那托斯的身上也會傳一段時間绯聞，卻已經是把傷害降低到最低限度的最佳選擇了。

他也正好離開塔那托斯，重新變成熟悉的自己。

格裡芬想的很好，卻沒想到他的話還沒說完，塔那托斯就開口呼喚了他的名字。

“格裡芬。”

這還是塔那托斯第一次用這麼冷漠的聲音呼喊格裡芬，格裡芬頓了一下。

“……我在。”

幹什麼這麼叫他？

是不同意嗎？明明格裡芬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

顧少蘊凝視着格裡芬，他有點無奈。

在聽見格裡芬的過去以後，他想了許多的事情，想過之後要怎麼治療格裡芬的身體，想過要如何的從那個該死的拍賣會裡面拿到一些情報，或者幹脆做的絕一點，把那個拍賣會直接端掉，卻沒有想到在他沉默的時候，格裡芬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最開始就知道，格裡芬并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溫順，畢竟真正那樣溫順的人，是不可能在那個拍賣會活下來的。

隻是格裡芬想要表現，他也就讓格裡芬表演而已。

卻沒想到格裡芬比他想要的還要激進，竟然擺出了這樣一幅要離開顧少蘊，從此跟顧少蘊橋歸橋路歸路的樣子。

他竟然毫無所覺，在顧少蘊買下格裡芬的時候，就已經注定除非是顧少蘊願意，否則格裡芬這輩子都不能跟顧少蘊解綁了。

沒關系，顧少蘊平靜的想，他會讓格裡芬了解清楚的。

顧少蘊說：“這些報告不是醫院檢查出來的，是我特意叫他給你做了很多次檢查，才檢查出來的。”

格裡芬不解：“什麼？”

塔那托斯幹什麼這麼做？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塔那托斯很亂來，總是捉摸不透。

但是塔那托斯為什麼每次都喜歡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

顧少蘊說：“而且就算是你現在想走，也已經走不了了，沒有聯邦身份id的蟲，是不可能這樣安然無恙的住在醫院裡面，你能夠住在這裡，還一連住了七天，你知道代表了什麼吧？”

格裡芬更困惑了：“……代表着我有了聯邦身份id？”

可是怎麼可能呢？他怎麼可能會有呢？他出身廢棄星β，别說是身份id了，就連他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他都不知道。

若是真的有的話，上輩子格裡芬也不至于過得這麼要死要活的。

他上輩子為了一張正規的聯邦身份id，吃了多少的苦頭，格裡芬根本就不可能忘記掉。

顧少蘊指了指格裡芬的手腕：“打開看看？”

格裡芬低頭去看，他細瘦的手腕上現在戴着一個白色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