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珥媣心中暗自思忖,如今這形勢,已然到了這般骨節眼上,自己确實是不能再繼續隐瞞下去了。然而,她又怎會輕易地将自己肚子裡那點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和盤托出呢?她心裡清楚得很,必須得有所保留,才不失為明智之舉。
于是略作沉吟後,她微微擡起頭,目光直視着王後,神色間帶着幾分坦然又夾雜着些許猶豫,緩緩開口道:“王後。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緊接着,她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這般說道:“實不相瞞,我确實喝了避子藥。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從心底裡就不想生孩子。”
海珑麟聽聞此言,微微一蹙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緊接着便問道:“為何?生育子嗣,于女子而言,本就是尋常之事,更何況你如今身為樓蘭的側王後,誕下王子或公主,更是關乎樓蘭王室血脈傳承,你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溫珥媣咬了咬嘴唇,似是在回憶那些痛苦過往,臉上浮現出一抹哀傷,随後說出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理由:“王後有所不知,我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想嫁來樓蘭。在龜茲之時我便早已心有所屬......有一個令我傾心相愛的人。我們情投意合,滿心歡喜地憧憬着未來能長相厮守。可是父王卻堅決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他固執己見非要将我遠嫁到樓蘭,許配給樓蘭國王。我心中實在是充滿了不甘,這種痛苦猶如一把利刃,日夜刺痛着我的心……所以,我才不願生孩子,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我心中那一點對過往感情的執念。”說罷,她低下頭,眼中淚光閃爍,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
“公主。”瓦妮達輕步走到回到寝宮後就坐在地台上,托着臉,一言不發,滿臉心事重重的溫珥媣身邊,眼神中透着擔憂與關切,輕聲詢問道,“你剛才那麼說了,王後會不會把那些話告訴國王啊。”
“你問我,我哪兒能知道啊。”溫珥媣此刻心煩意亂,六神無主地說道,語氣中滿是焦慮與無奈,“我和她又沒有什麼深交,彼此根本不熟絡……而且,我剛進宮的時候還拿賴丹的事情去内涵她,我怎麼能猜得透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她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歎了口氣,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仿佛一個解不開的結。
“公主,我倒是有一個辦法。”瓦妮達眼珠子機靈地一轉,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她心想,無論王後心裡究竟打着什麼主意,為了确保萬無一失,保險起見必須得先來個先入為主,這樣才能以絕後患。
“誰?快說,誰能幫上忙。”溫珥媣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忙不疊地追問,眼中滿是急切與期待。
“天香大長公主。”瓦妮達微微湊近溫珥媣,壓低聲音說道,“你忘了嗎?王子臨走曾經懇請她多多關照你,她掌握監國大權,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而且還是王後的親妹呢。就連國王對她都得忌憚三分,若是能求得她的幫助,那事情或許就有轉機了。”瓦妮達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主子的表情,希望這個主意能讓她寬心。
“說得也是哈。感覺她确實比王後好相處一點。”溫珥媣思索片刻後,覺得瓦妮達的主意甚妙,當即便采納了。于是,她決定就在當天晚上,趁着夜色的掩護,悄悄出宮前往公主府。
夜色如墨,将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靜谧之中。溫珥媣和瓦妮達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宮中侍衛的巡查,像兩隻靈動的小貓,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宮門。她們一路行色匆匆,很快便來到了公主府門前。
可誰知,當她們滿心期待地敲響公主府的大門時,來給她們開門的伯金一臉無奈地看着她們,劈頭就說了這麼一句:“國王才來不久,正在和公主說事……嘿嘿,五側後,貌似你來得不是時候。”
溫珥媣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仿佛見了鬼一般。“壞了壞了……”她在心中暗自叫苦不疊。萬萬沒想到,安歸居然搶先自己一步到訪了公主府。這一刻,溫珥媣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嗓子眼蹦出來。她為什麼如此害怕?究竟在怕什麼?是害怕被安歸撞破自己此番前來公主府的真實用意嗎?畢竟,她心裡清楚,就算王後沒告密,自己偷偷拜訪公主府的計劃一旦被安歸知曉,那後果将不堪設想。
“公主,不如我們先回去吧。”瓦妮達敏銳地察覺到主子神色異常,心中也跟着緊張起來,忙不疊地輕聲建議道。
“這,這……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溫珥媣一臉糾結,目光中滿是猶豫。她擡頭看了看緊閉的公主府大門,又看了看身旁的瓦妮達,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掙紮。
伯金站在一旁,看着她倆在那兒嘀嘀咕咕,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沒見到天香大長公主,又要打道回府,這心裡呀,就好像有件大事沒辦完一樣,恐怕今晚都難以入睡了。”溫珥媣小聲嘟囔着,仿佛不太願意走,今晚一定要見到天香大長公主的意思。
“可是如果不回去,在這裡硬等,萬一國王回去發現我們不在寝宮,那不就更糟了嗎?”瓦妮達焦急地說道,她深知此事的利害關系,若是被安歸發現她們不在寝宮,必定也會引起懷疑,到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說的也是。”溫珥媣無奈地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決定聽從瓦妮達的建議。她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公主府,轉身帶着瓦妮達,在夜色中緩緩離去,隻留下伯金看着她們的背影,雙手合抱在胸前,嘴一撇自言自語:“到底怎麼回事……她們。”
“毗珈摩也快到開蒙的年紀了。”安歸悠然地坐在黎帕那對面,手中拿着一串小巧精緻的佛珠在指尖輕輕轉動把玩,珠子相互碰撞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既然日後他是要去學堂,與一衆王族子弟一同讀書學習的,倒不如趁現在這個時候讓他多進宮與那些王族子弟們一起玩耍。如此一來,也能增進他們之間的感情,公主你覺得呢?”
“難得國王每日為了國事日夜操之際還時刻惦記着毗珈摩的事。”黎帕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婉的微笑:“你放心,我會和毗珈摩說的,讓他按你的意思去做。”
“客氣什麼呀。橫豎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
“國王。公主她怎麼這般痛快就答應了呢。”爾後,在離開公主府返回王宮的路上,白薩木滿臉疑惑,覺得此事實在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原本還以為,她會就上次疏梨阇的事情,好好地鞭策您一陣呢。畢竟那件事鬧得也不算小,公主又向來對這類事頗為在意。”
“哼。”安歸聽聞,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一聲冷笑:“你不會懂的。因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是前王之女,身份尊貴,底子硬着呢。如今的她,又有什麼可害怕的?她什麼都不怕!所以她不會在那件事上過多糾纏,自然就痛快答應了。”
“我不去!”毗珈摩連麥蒙的話都沒聽完,便猛地伸出雙手捂住耳朵,小臉漲得通紅,帶着憤怒大聲吼叫起來,那聲音在房間裡回蕩,仿佛要把心中的不滿都宣洩出來:“我才不去呢!”
“王子。你這樣可不行。”麥蒙并沒有強行去扒下他捂住耳朵的手,迫使他聽自己說話,而是一臉嚴肅,神情中透着關切與責備緩緩提出批評:“你才五歲,往後還有幾十年漫長的人生路要一步步去走呢。你想想,這次能躲開一時,難道還能躲開一世嗎?有些事情,終究是要去面對的。”麥蒙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盯着毗珈摩,繼續說道:“你看……公主都已經答應國王了,她都無所畏懼,你又在怕什麼呢?”
年僅五歲的孩子此刻正努力地理解着大人們所說的道理。稚嫩的小腦袋瓜裡似懂非懂地明白了自己必須要學會堅強,要鼓起勇氣去勇敢面對現實,母親永遠都是堅不可摧的堅強後盾。然而,小小的心靈裡還是藏着一絲遲疑,他擡起圓溜溜的眼睛,滿是擔憂地問道:“可是,我之前好幾次對國王表現得不太恭敬……他會不會因此而報複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