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淩薇手腕一松。
“哐當!”
那隻空了的、價值不菲的水晶香槟杯,從她手中墜落,砸在光潔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間粉身碎骨!無數晶瑩的碎片四散飛濺,在炫目的燈光下閃爍着刺眼而危險的光芒,如同她此刻徹底崩裂的、被強行安排的命運軌迹。
她甚至沒有再多看狼狽如落湯雞般的秦铮一眼,更沒有理會周圍那些凝固的、震驚的、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她猛地轉身,銀灰色的高定禮服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決絕的弧線,如同掙脫囚籠的利刃。
價值百萬的裙裾拂過地面散落的冰冷玻璃碎片,頭也不回地朝着宴會廳那兩扇巨大的、象征着禁锢與浮華的門走去。高跟鞋踩在碎裂的水晶上,發出更加刺耳、更加驚心動魄的聲響,每一步都踏在死寂之上,踏在所有人心頭的震撼之上。
助理林娜臉色煞白,但反應極快,立刻撥開人群跟了上去。在離開的瞬間,她眼角餘光瞥見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另一個助理小陳正飛快地将手機收回口袋,屏幕似乎還停留在錄像界面。
淩薇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宴會廳内,死寂終于被打破。
“天呐……”
“她瘋了?!”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淩家和秦家……這梁子結大了!”
“快看!熱搜!已經爆了!”
壓抑的驚呼、難以置信的議論、幸災樂禍的低語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無數人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們或驚愕或興奮的臉。
隻見熱搜榜上,一個鮮紅的“爆”字後面,緊緊跟着觸目驚心的詞條:
#雲巅千金酒宴拒婚#
#淩薇怒潑秦铮#
#百萬高定禮服澆紅酒#
點開詞條,置頂的赫然是一段隻有十幾秒、卻無比清晰的視頻!角度刁鑽,正好捕捉到淩薇揚手潑酒、擲杯宣言、以及秦铮被淋得滿頭滿身、狼狽僵硬的正面特寫!背景裡還夾雜着周圍賓客清晰的倒抽冷氣聲。
視頻的發布者是一個新注冊的小号,配文隻有三個冰冷的字:
“她不願。”
輿論的核彈,在這一刻,被淩薇親手潑出的那杯酒,徹底引爆!整個雲江市的上空,瞬間被這場由雲端墜落掀起的風暴所籠罩。而風暴的中心,那個銀灰色的身影,正帶着一身決絕的寒意,獨自駛向未知的黑夜深處。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飛速倒退,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帶。車内死寂,隻有引擎低沉的轟鳴,像一頭受傷野獸壓抑的喘息。淩薇靠在後座,昂貴的銀灰色禮服下擺,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幾點香槟的深漬和地毯的微塵,如同完美畫卷上刺眼的污點。她閉上眼,指尖深深掐進掌心,那細微的銳痛卻遠不及心口那片被撕裂的、空茫的鈍痛。
顧嶼……青溪村此刻是否也籠罩在夜色裡?那帶着草木清香的空氣,他沉默勞作時專注的側影,月光下螢火蟲谷如夢似幻的光點……這些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她冰冷的意識上。
父親宣判般的命令,秦铮那評估貨物般的目光,混雜着香槟甜膩刺鼻的氣味和滿場震驚的視線,在她腦中瘋狂沖撞。她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的疲憊和更深的孤注一擲。潑出去的那杯酒,砸碎的那隻杯,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斬斷了她所有的退路。雲巅的繼承權?淩家千金的身份?此刻都成了懸在頭頂、搖搖欲墜的利劍。
“淩總……”副駕上的林娜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将亮着的手機屏幕小心地遞到後面,“熱搜……徹底爆了。輿論……兩邊倒得厲害。秦家那邊……反應恐怕會非常快。”
屏幕上,那鮮紅的“爆”字後面緊跟着的詞條,像一條條吐着信子的毒蛇。視頻裡她潑酒的瞬間被反複播放、慢放,她冰冷決絕的話語被截取成最刺耳的片段。評論如潮水般洶湧,有拍手稱快的“女王行為”,有痛斥她任性妄為、不識大體的“作女”,更多的則是震驚于她竟敢如此當衆羞辱秦氏繼承人的瘋狂猜測。
“還有……”林娜的聲音更低了幾分,帶着一絲後怕,“小陳确認了,視頻是他趁亂拍的,匿名小号也是按您之前的備用計劃臨時啟用的。現在……徹底點燃了。”
點燃了。淩薇扯了扯嘴角,一個冰冷到極緻的弧度。很好。這把火,燒得越旺越好。燒掉這虛僞的聯姻,燒掉父親強加的枷鎖,也燒出一條……通往荊棘莊園的血路。哪怕前路是萬丈深淵,她也要踏着這烈火走過去。
車在夜色中疾馳,駛向她在市中心另一處隐秘的頂層公寓。那不再是家,隻是一個暫時的、冰冷的堡壘。手機在包裡瘋狂震動,屏幕不斷亮起,來電顯示的名字不斷變換——父親的、董事局元老的、甚至可能是秦家施壓的……她沒有看,隻是将身體更深地陷進座椅裡,仿佛要将自己嵌入這冰冷的黑暗。
風暴已然降臨,而她,正孤身站在風暴之眼。青溪村的月光,成了此刻唯一能溫暖她指尖冰寒的、遙不可及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