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來到大廈門口。
他比通知的時間提前了十五分鐘到達——不是為了表現積極,而是為了避開早高峰的人流。昨晚他幾乎沒有睡着,靈魂深處的疲憊如同附骨之疽,但表面上他依然保持着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
會議室的門虛掩着,裡面傳出低沉的交談聲。淩默的聽力遠超常人,即使隔着門闆也能清晰捕捉到每一個音節。
“……樣本分析确認了蛋白質序列的相似性。”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帶着科研人員特有的精确語調,“母體的改造能力在進化。最新一批影人的攻擊性比早期樣本提高了37%,而且開始表現出簡單的戰術思維。”
“位置?”沈聿珩的聲音冷靜而克制,但淩默能聽出下面隐藏的緊迫感。
“根據能量殘留追蹤,最後的活動信号出現在城北廢棄地鐵隧道。”陳恪的聲音插了進來,“但那裡地形複雜,面積太大。我們需要更精确的定位。”
“淩默可以做到。”
沈聿珩這句話說得如此笃定,讓門外的淩默微微眯起了眼睛。這個男人對他的能力似乎有着超乎常理的信心,仿佛已經看透了他的僞裝。
“他昨天表現确實出色。”陳恪的聲音帶着一絲猶豫,“但追蹤母體是另一回事。我們應該調用重型裝備和更多人手。”
“沒時間了。”沈聿珩的語氣變得冷硬,“根據能量波動模型,母體即将進入繁殖期。如果讓它成功分裂,我們将面對幾何級數增長的影人群體。今天必須解決它。”
淩默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開。會議室内的談話立刻停止,三雙眼睛同時轉向他。
沈聿珩站在投影屏前,今天穿着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和深灰色西裝,襯得他的輪廓更加鋒利。陳恪和另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坐在會議桌旁,面前攤開着各種文件和圖表。
“進來。”沈聿珩示意淩默坐下,“正好說到你。”
淩默走到會議桌前,目光掃過那些文件。大多數是技術分析報告,但其中一張城北地鐵系統的老地圖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用紅筆畫出了幾個圓圈,旁邊标注着日期和時間。
“這是母體的活動軌迹。”沈聿珩注意到他的視線,用手指點了點地圖,“過去72小時内,它沿着這條路線移動,似乎在尋找合适的繁殖地點。”
淩默研究着那些标記。母體的移動路徑看似随機,但實際上遵循着某種模式——它沿着地下水流的方向前進,而且選擇的地點都是交叉路口或寬敞的站台空間。
“它需要水和空間。”淩默擡頭,“繁殖需要大量能量和空間容納後代。”
沈聿珩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正解。根據生物模型,母體在繁殖期會膨脹到原來的三倍體積,然後分裂出5-10個幼體。”他的表情變得嚴肅,“如果我們不能阻止這個過程,一周後這座城市可能會面臨上百個影人的襲擊。”
淩默的指尖輕輕敲擊桌面。上百個影人……以特别行動處目前展示的應對能力來看,這将是一場災難。在末世,類似的情況往往會導緻整個幸存者據點的覆滅。
“行動計劃?”他簡短地問。
沈聿珩按下遙控器,投影屏上顯示出一張三維地形圖:“城北地鐵隧道建于上世紀60年代,部分區域已經廢棄多年。母體最後被探測到的位置在這裡——”他指向地圖深處的一個紅點,“D7區,一個未完工的換乘站。我們懷疑它選擇了這個地方作為繁殖場。”
陳恪接過話頭:“行動小組由我、淩默和林玥組成。林玥負責技術支持和通訊,我和淩默進入隧道搜尋并消滅母體。”他看向淩默,“裝備已經升級,包括熱成像儀和特制的生物毒素子彈,對母體有特效。”
“時間?”淩默問道。
“一小時後出發。”沈聿珩走到淩默身邊,聲音降低到隻有兩人能聽見的程度,“我知道你能感知到它們。昨天在工廠,你提前三秒就發現了影人的位置。”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别隐藏實力,今天。”
淩默沒有回應這個試探。他接過陳恪遞來的行動手冊,快速浏覽着裝備清單和隧道布局。沈聿珩說得沒錯——以他目前恢複的那點微薄精神力,确實能感知到類似影人的能量波動,但每次使用都會加劇靈魂的負擔。
但比起讓母體繁殖成功帶來的災難,這點代價似乎微不足道。
一小時後,淩默全副武裝地站在城北地鐵的一個廢棄入口前。這裡已經被特别行動處的人封鎖,名義上是“地鐵設施檢修”。陳恪正在最後檢查裝備,而林玥則調試着一台複雜的探測儀器。
“信号很弱。”林玥皺着眉頭看着屏幕,“母體可能進入了某種休眠狀态,為繁殖儲備能量。”她遞給淩默和陳恪每人一個特制的耳機,“這是新型通訊器,能穿透地下幹擾。我會在地面監控你們的動向和生命體征。”
淩默調整了一下耳機,然後檢查武器——一把改裝過的手槍,裝填着藍色彈頭的特殊子彈,還有一把軍用匕首,刀刃上塗着同樣的生物毒素。
“記住,”陳恪嚴肅地說,“母體的核心是它的神經節,位于身體中央。必須直接命中才能确保擊殺。其他部位的傷害對它影響有限。”
淩默點點頭。在末世,每種高階喪屍都有弱點,找到并攻擊弱點是生存的基本技能。他跟着陳恪走下鏽迹斑斑的金屬樓梯,進入黑暗的地鐵隧道。
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潮濕的牆壁和積水的軌道。空氣中彌漫着黴味和某種奇怪的、類似臭氧的刺鼻氣味。淩默的感官完全張開,捕捉着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和氣息。
“向左。”他低聲說,指向一個分支隧道,“氣味更濃。”
陳恪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但沒多問,隻是調整了前進方向。隧道越來越窄,頂部垂下各種管道和電線,有些地方需要彎腰才能通過。溫度明顯下降了,呼出的白氣在手電光中清晰可見。
“溫度異常。”陳恪對着通訊器說,“比預計低至少十度。”
“收到。”林玥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熱成像顯示你們前方約五十米處有一個大型冷源,可能就是母體。小心接近。”
淩默放慢腳步,手電筒的光調至最低。他的精神力如同細絲般向前延伸,感受着空氣中的能量波動。那種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感覺越來越強——混亂、饑餓、一種原始的繁殖欲望。
“停。”他突然伸手攔住陳恪,“有東西在前面。”
兩人屏息凝神。黑暗中傳來一種奇怪的、像是濕漉漉的布料摩擦的聲音,間隔着微弱的、如同嬰兒啼哭般的嗚咽。
“繁殖已經開始了。”淩默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陳恪的表情變得凝重。他做了個分散包抄的手勢,然後悄無聲息地向右移動,借助隧道的弧度繞向聲源側翼。淩默則繼續前進,手槍穩穩地指向黑暗深處。
轉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象讓即使是經曆過末世的淩默也感到一陣不适——
隧道在這裡擴大成一個未完工的站台空間。中央,一個半透明的、水母般的巨大生物懸浮在空中,直徑至少有三米。它的表面流動着詭異的熒光,數十條觸須垂向地面,每一根都纏繞着一個扭曲的人形——是影人,但比他們在工廠遇到的更小、更畸形,顯然是未完成品。
最令人作嘔的是,母體的底部正在有節奏地收縮膨脹,一個籃球大小的肉瘤正從它的體内緩緩擠出,落在地面上,立刻開始蠕動變形。
“天啊……”陳恪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它在批量生産。”
淩默的視線鎖定在母體中央那個不斷脈動的紅色核心——那就是神經節,它的弱點。他舉起手槍,但母體似乎感應到了威脅,突然發出一陣高頻的尖嘯!
所有未成形的影人同時擡起頭,黑洞洞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入侵者的方向。母體的觸須瘋狂舞動,像是在傳達某種命令。
“被發現了!”陳恪大喊,“開火!”
兩人同時射擊,藍色彈頭劃破黑暗,擊中母體的外膜,爆出一團團熒光液體。母體痛苦地扭曲着,收縮成一團,同時那些未成形的影人如同接到命令的士兵,以驚人的速度爬向兩人!
“掩護我!”淩默對陳恪喊道,“我需要接近它!”
陳恪立刻換上新彈匣,火力全開,為淩默清理出一條通路。淩默如同離弦之箭沖了出去,靈活地避開影人的撲擊,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最穩固的地面上。他的目标隻有一個——母體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