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宋三默了默,眼神古怪地打量起身旁的男子,輕“啧”了聲。
顧連舟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擡手蹭了蹭臉頰,“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麼?”
宋三搖了搖頭,“沒有,我隻是在想,虛相既可以幻化成萬物,那是不是也可以變作你的模樣?”
顧連舟緩緩睜圓了雙眼,不可置信道:“師兄懷疑我是假的?”
“那可說不準。”宋三往一旁挪了挪,眸中閃過一絲警惕,“師弟與我一同長大,情同手足,可知道我不少的秘密,你若能答出我的問題,我便信你。”
顧連舟額角微跳,無奈道:“你我是半路相認的師兄弟,哪兒來的一同長大,師兄,别詐我了。”
嘶,竟難不倒他。目光往下,落向他腰間多出來的葛布錢袋上,宋三抿了抿唇,眼中的疑雲登時散去。
拿破布袋子當寶貝,這人當是顧連舟沒錯了。
如此想着,她沖那錢袋子揚了揚下巴,打趣道:“這便系上了?”
顧連舟垂眸看去,眉眼稍彎,“師兄給的,自然得帶在身上。”
送出錢袋子與進入虛相不過前後腳的功夫,他的動作倒是快。
兩人似是想到了一處,目光撞到一處,而後齊聲笑開。
這邊笑得歡暢,那邊斷斷續續的啼哭聲似乎被這不近人情的動靜吓到,終于消停下來。
顧連舟難得見師兄笑得如此放肆,心中亦松快不少,餘光掃過宋三的脖頸,想起方才所見的那枚金鎖,忍不住問道:“師兄,宋岐靈是你的名字罷?”
宋三漸漸止了笑意,目光複雜地看了過來。
見狀,顧連舟便都明白了。
‘宋三’也好,‘宋百兩’也罷,不過是師兄行走江湖的化名罷了。
而那塊長命鎖上所刻的,才是師兄的大名。
“到這顯擺你的聰明來了?”宋岐靈雙臂環胸,面上重新恢複成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不甚在乎道:“那是因為我的名聲在天機門裡太過響亮,需得藏些鋒芒,這才取些诨名作遮掩,如今叫你知曉了,可得替我保守秘密。”
顧連舟不解:“為何?”
左右不過是一個名字,有什麼好遮掩的?
宋岐靈悠悠歎了口氣,無奈道:“剛誇過你聰明,怎麼這會子又犯糊塗了?”
聞言,顧連舟讪讪一笑,“還望師兄指點一二。”
“說與你聽也無妨,隻是怕你膽小,還是聽過便忘了罷。”宋岐靈挪開目光,看向虛空之處,恍若茶餘飯後說起一樁趣聞般,語氣淡淡道:“我燒了門中長老的住所,犯了規矩,逃出天機門,如今怕是有數不清的人要将我捉拿歸案。你說,我該不該隐姓埋名?”
顧連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燒……燒了門中長老的住所?”
“是。”宋岐靈滿不在乎道:“那人有錯在先,隻是被燒了住所罷了,不冤。”
看着師兄毫不悔改的刺頭模樣,顧連舟神情恍惚,油然而生出一股深厚的使命感——師兄将他最大的秘密告訴了自己,他合該為他好好保守秘密,絕不能洩露分毫,否則就是置師兄于危險而不顧,他作為師弟,斷不能如此。
火光微晃,鎖鍊曳地的“叮鈴”之聲在黑暗中響起,伴随着一陣吵鬧聲,數道人影由遠及近,場面十分熱鬧。
宋岐靈聞聲看去,便聽見一道極為耳熟的聲音。
“你知道小爺我是誰麼就關我?有本事你别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解開我的繩子放我出去和你單挑啊!”
“柳行川,柳行川你說句話呀!”
緊接着一陣粗重的呼吸聲,鐵門發出“嘎吱”的尖銳聲響,淩亂的腳步聲在地牢裡回蕩。
“俞小兄弟和柳醫師似乎也被關了進來。”顧連舟半依着欄杆,循着聲音看去,地牢黑沉,隻能看見幾道朦胧的影子。
想不到關押他們的地方竟如此大,除去他與師兄這處,還另有一間關押孩童的牢籠,而俞七他們便離得遠些,另隔了一間房。
宋岐靈聽着俞七口中對那屠夫祖宗八代的親切問候,疑惑道:“怎麼不将他們與我們關在一處?”
難不成是怕他們伺機出逃?
也是,那屠夫形單影隻,縱然有天大的能耐卻也寡不敵衆,隻能耍些别的技倆了。
“師兄,有人來了。”顧連舟聽着快速靠近的腳步聲,提醒道。
下一瞬,房門被人打開,一陣勁風襲來,兩道纖瘦的身影被人往裡推來。
隻聽“咣當”一聲。
屠夫動作極快,甚至沒叫宋岐靈看清面容,便給牢門上了鎖,繼而踏着沉重的步伐轉身離開,隻留下花容失色的萬紅绫與丫鬟丘兒癱在地上,同他們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