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看了璟昴一眼,指甲劃過“火螭釘”三字,又索性拿起那密奏揉成團,砸向璟昴。
“瞧瞧你的好兄長,在北翟做了十年人牲,還能讓他全身而退!什麼東西!你派出去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連這樣一個中了火螭釘的人都解決不了!”
璟昴道:“母親,是兒臣不好,兒臣做事不夠細緻,再有一次,兒臣一定除了他。”
貴妃突然将密報按在他掌心。
“昴兒啊,本宮栽培你十二年,不是為給他人作嫁衣。
昨日内務府準備了兩匣鲛人淚,說是要送給東宮治火螭釘之毒。
人還沒到,禮都已經先備好了。鲛人淚,我都隻得到兩顆而已!”
璟昴的腦子裡卻一直在想方才鬥雞的事情。
老三的“赤電”總能啄準玄鐵接縫……
他盯着香爐裡扭曲升騰的青煙,恍惚看見十萬北境軍因甲胄開裂而血染沙場,太子心口的火螭釘在屍山間明明滅滅。
娴貴妃望着這個在出神的兒子提醒道:“昴兒?昴兒?”
璟昴回過神來,忙點頭回道:“母親教訓得是。”
……
是夜子時·工部值房
四皇子屈指叩着新呈的北境軍械圖,指甲在燭火下泛着陰冷的白:“清吏司郎中宇文濠何在?”
宇文濠上前道:“殿下,臣在。”
鍛鐵坊的獸首銅爐燒得正旺,四皇子順手将鬥雞脫落的鐵鱗丢進熔金池。
“好你個宇文濠,我讓你打一個好一些的鬥雞盔甲,你就拿這種東西糊弄我是吧!”
宇文濠旋即跪下:“殿下,下官不敢……”
璟昴俯下身去:“你不是不敢,是不懂。”
旋即拿出一張紙給他。
“下一批送往北境的軍械,按照這個玄鐵配方去造,并且……要在淬火時少淋兩道寒泉。”
宇文濠喉結滾動,眼神中滿是遲疑:“殿下的玄鐵配方……若按這個比例摻生鐵,甲胄接縫處怕是扛不住力。”
“扛不住力……那究竟是多大的力呢?”
璟昴忽然俯身用鉗子拾起塊淬火失敗的殘甲,笑着将殘甲按進宇文濠肩頭。
“宇文大人給我打造鬥雞盔甲時,可不是這般畏首畏尾。想來,宇文大人嫁女之時,本王得送上一份賀禮才對。”
宇文濠疼得青筋暴起,終于顫抖答應了璟昴的要求。
璟昴勾了勾嘴角:“做得幹淨一點,若是留有尾巴……”
“微臣知道,請殿下放心。”
……
幽州城外·松林道
暴雪壓境。
玄色馬車碾過冰轍時,斛阿爾娜的哭喊刺破雪幕。
“璟宸哥哥——!”
少女紅衣獵獵、發髻散亂,玉冠斜插在鬓邊,像把将墜未墜的刀。
車夫勒馬,玄色車簾被掀開,露出璟宸蒼白卻棱角分明的臉。
“師兄,我去攔?”明崑駕馬上前,按劍的手背微微青筋暴起。
璟宸想了想,對明崑道:“告訴她,當年她宮殿着火的真相。北翟王庭的雪貂裘,孤嫌髒。”
璟宸目光掃過阮雲腕間晃動的鎏金镯——那镯子正貼着闫雙成剛包紮的紗布,血色從月白繃帶裡滲出來,像極了雪地紅梅。
明崑策馬上前時,斛阿爾娜突然扯開衣襟,露出燒傷的疤痕:“你答應過要娶我!”
明崑道:“三公主殿下,您還是收起您那一套吧。說實話,師兄不煩,我都看煩了。還有,師兄讓我告訴你,當年你宮殿失火,皆因你父王怕你殿中的真相被發現。”
斛阿爾娜雙目噙着淚:“什麼真相?”
“宮殿是你父王燒的,因為你殿中,有他當年篡位的真相。”
“你胡說!我不聽!那場大火幾乎燒死我!你胡說!”
斛阿爾娜尖叫着捂着雙耳,後又拿起紅鞭揮向明崑。
明崑拔劍,一把砍斷了斛阿爾娜的紅鞭……她的心頭在滴血……這紅鞭,當年是璟宸哥哥親自給她挑選的顔色。
馬車内的璟宸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阮雲輕笑一聲:“殿下這心,倒是比這火螭釘更硬一些。三公主哭得那般可憐,您連一句軟話都不肯給,還盡要傷她。”
他驟然攥住她手腕,力道狠的似要捏碎骨頭:“愛妃倒有閑心憐惜旁人,看來大氅……裹得你很暖和?”
阮雲吃痛吸氣,回看了一下自己披着的米白色狐皮大氅。
點點頭道:“這大氅确實暖和……怎麼,殿下的不暖和?”
璟宸怔愣了一瞬,松開手中力道,旋即目光瞥向車簾外。
阮雲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見騎馬而來的明崑——他那件大氅在冰雪天地顯得極為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