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哦不對,娘娘說去采……采、采梅露……”
璟宸眸光一冷:“醜時出發去采梅露?院中不是有梅樹麼?”
紅袖撲通跪地:“娘娘說,得是寒梅樹上的梅露才對殿下的傷病有用……”
明崑不解:“小嫂嫂知道這北翟境内哪裡有寒梅樹麼?”
紅袖搖搖頭。
璟宸略一思忖,忽然眸色動了動——棘梁山那邊似是見過梅樹。
明崑看着璟宸:“師兄,咱們要不要派人去尋?小嫂嫂畢竟是我們質子府的人……隻是這咱們不知小嫂嫂去了哪裡,茫然去尋無異于大海撈針。可若不去尋,萬一小嫂嫂在外頭出了事……”
璟宸眸光一閃,倒是在棘梁山那邊見過幾株寒梅。
旋即冷笑:“她倒是會給孤找事做。”
長案上宣紙被風卷起,露出阮雲批注的小楷【火螭畏寒蟬以寒梅露三蒸可入藥】
“帶兩個人去東南方看看。”
璟宸轉身欲走,又補了句:“勿驚動旁人。她要作死,孤成全便是。”
……
北翟皇宮·庫房
暮色漸沉,宮燈初上。
庫房外積雪未消,檐角冰淩在寒風中微微顫動。
王後的金絲履碾過碎冰,鳳紋裙裾掃過門檻時,袖中滑出一卷染血的密函。
她身後跟着的侍衛長手捧銅匣,匣中盛着半盞冰淵水,水面浮着未化的寒鐵礦屑。
“都退下。”
她擡手揮退内侍,銅匣“咚”地落在案幾上,驚得北翟王手中鹿皮一顫。
“王後這是——”
“康國鎮北軍的密令。”
王後指尖抵住密函上凝固的血漬,沿着“格殺勿論”四字徐徐劃動。
“臣妾親自驗過火漆,鎏金纏絲用的是康國獨門淬火術,遇冰淵水不褪色。”
她忽然将密函浸入銅匣,水面頓時泛起赤金波紋,宛如龍鱗遊弋。
北翟王瞳孔微縮。
當年康國使臣獻上的國書,正是在這種“龍血鑒”中顯出暗紋。
“孤記得,這鑒真法隻有康國皇室會……”
“所以密函出自康國太子之手。”
王後截斷他的話,鳳眸映着水面金紋。
“三日前臣妾在棘梁山截獲此物時,有個礦工拼死搶奪——可惜被他給跑了。不過看他的身形和武功路數,應當是康國北境的某位将領,想來是前來探路的。”
北翟王忽然笑了:“王後這般大費周章,總不會隻為告訴本王,讓細作給跑了吧?”
“臣妾要送的是活路。”
王後蘸着血在案上勾勒北翟疆域圖。
“今日截獲密函時,臣妾故意放走運送寒鐵礦的馬車——車輪印裡摻了磷粉,此刻應該快到康國邊境了。”
她指尖在輿圖某處重重一點,磷火般的幽光從羊皮紙下透出,恰是鎮北軍屯兵之地。
北翟王摩挲着密函邊緣:“好個借刀殺人。可若康國真派兵來犯……”
王後忽然轉身,眸中閃過一絲冷冽。
“大王,所以臣妾以為,此時正是将璟宸送回康國的最佳時機。”
北翟王眉梢微挑:“哦?為何?”
王後指尖輕點輿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康國既已得知寒鐵礦之事,必會以此為借口發兵。
若我們将璟宸送回,便可以暫時拖住康國。更何況——
工曹最新呈報的寒鐵連弩機關獸,若配以磷粉火攻,便是北翟騎兵的克星。
屆時,康國即便發兵,也奈何不了我們。
康質子此番回國,正好為我們争取時間。”
北翟王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閃爍:“王後所言極是。隻是……”
“大王不必擔憂。”王後打斷他的話,“雪窩坍塌那日,巫醫查過璟宸的身體狀況,活不過三個月。
後來,臣妾又命人在璟宸的飲食和藥物中下了慢性毒藥。
他即便回到康國,也活不過三個月。
屆時,康國内亂,我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北翟王聞言,哈哈大笑。
“好!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王後果然深謀遠慮。”
王後微微颔首,眸中閃過一絲得意:“大王過獎了。臣妾隻是為北翟的未來着想。”
“哈哈哈,好!好!北翟有幸啊,有你這樣一位足智多謀的王後。”
王後福身離去。
一個身影從庫房背後走了出來。
北翟王問他:“十三先生既是康國來的,自當對康國之事最為知曉。你是如何看康國的情勢的呢?”
毒十三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腰間半塊玄字玉珏忽隐忽現。
“如今大康最得聖心的,是二皇子與四皇子。
太子雖居東宮,卻已名存實亡。
若他在北翟受傷,反倒給了大康出兵的理由。
可若放他歸國,攪動朝局,令皇子相争,北翟便可坐收漁利。”
北翟王哈哈笑着:“那便是和王後意見一緻了。哈哈,好,孤應該相信你們!”
頓了頓,北翟王又沉眸道:“不過,還是得看一下蕭凜的動靜……以靜制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