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管派人來”
那邊的内史已然抖如糠篩,姜齊借機立威的小心思也達到了,于是他笑着開口道:“好,下次就順侯爺的心意,隻是本次我是來傳懿旨的,因此不好假手于人,隻好親自前來了”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别說周邊太子黨和遠處的二公子黨了,就連鐘抑都微微皺着眉頭問道:“什麼懿旨?”
姜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單給你一人的懿旨”
蹇宗尚和燕以衎在旁邊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脈幾乎都要倒流,反而是權烜細細回想了遍他二人昨日的對話,看向姜齊的目光越來越沉重
鐘抑試圖從那雙近一月沒見的眼睛裡看出一絲欺騙,可那盈盈笑意下的肅然又分明不是敷衍
鐘抑眯起了眼睛
“走”
他說罷便轉身走到了自己的馬前,姜齊不顧旁人或是驚詫或是恐懼的目光,鎮定自若地淡淡笑着,同其他人行了禮,便帶着權烜上了馬車
“姜……”
權烜剛開口,姜齊立刻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手指了指窗外,搖了搖頭,權烜低頭不語,惴惴不安地跟着他回到了長安宮
宮人們魚貫而入,服侍着三人用餐,但整個殿中除了碗筷相撞聲卻沒沒有别的聲音
沉重的氣氛令權烜頻頻斜觑姜齊,而後者就好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滿臉寫着“飯香愛吃”四個大字
鐘抑先敗下陣來
他沒什麼表情,平扯着嘴角,将碗在桌上一碰,清脆地碎玉聲響起,讓服侍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今日你是故意被刁難,就為引得我來為你在衆人面前撐腰”
姜齊并沒有直面鐘抑,反而十分悠閑地邊夾菜邊睜眼說瞎話
“侯爺這就說笑了,從來都問刁難人的人是否有心,今日我受了委屈,竟也要被指故意?”
鐘抑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你一個穿文武袖的,罵不過還是打不過?要我庇護,有志氣”
權烜眼神忽閃,朝正乘粥的人看去,而姜齊低眉一笑,将碗放在鐘抑面前,賣乖道:“侯爺謬贊”
鐘抑定定看了他一眼,并不同他繼續虛以委蛇
“别給我嬉皮笑臉的,還有懿旨,哪裡有什麼懿旨,不過是你編出來诓他們的,也就那群傻子信罷”
權烜在桌下攥緊拳頭
的确是沒有懿旨的
否則他二人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大加籌謀
甚至有時,他都會後悔為什麼沒有趁前一個月所有人還始料未及時先把國玺偷過來,也不至于在此時左右為難
姜齊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又将平靜的目光投向了鐘抑
“大公子曾給過我一份诏書”
此話一出,平日裡從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大一小,此刻俱是震驚地看着他
權烜的目光很快轉為欣喜,而鐘抑似是沒聽明白,皺眉問道:“什麼?”
姜齊放下湯勺,鎮定地對上他的視線,重複道:“大公子,曾給我一份诏書”
姜齊的打算并不難理解,大公子留下的一道诏書是用來救自己的,但倘若用這道诏書扶持權烜登上王位,那既能保住權烜的性命,又能在今後為自己留一條退路,所以即使沒有把這道诏書留到最後千鈞一發之刻,效果也和大公子吩咐的殊途同歸
隻是不能告訴他這道遺诏怎麼來的罷了
鐘抑半晌沒有說話,姜齊看他的眼神中思緒萬千,破碎又重組,思來想去,最後隻閉上了眼睛,似是将自己所有捋好的脈絡生生扯斷
“不可能”
鐘抑睜開眼睛
“倘若他真的留了遺诏,你怎麼會留到現在才拿出來?”
姜齊在唇尖咂摸着昨夜在腹中打好的說辭,緩緩開口道:“那不是他出事時寫的,是大公子病危時,命我手拟遺召,其中内容也并非什麼要緊的事,隻是命王孫權烜拜祭酒為師,後來天命保佑,沒有用到,如今這份诏書還在我手中,你隻說從不從就是了”
鐘抑聽罷便微眯着眼睛分辨着姜齊面上的真假,姜齊這番話留了些餘地,因此自己也坦蕩,他收了笑意擡眉盯向鐘抑,如同逼問他認不認大公子的令
“诏書”
我還沒寫
姜齊鎮定地開口:“還在成都”
鐘抑站起身來,那眼神如同孤狼盯上獵物,讓姜齊心中打鼓,可是鐘抑卻沒有多追問什麼,似是打算離開
“現在派人取來”
姜齊的臉色沉了下去,雖是在以怒藏虛,卻也似是對這份不信任的不滿,對着他的背影冷聲道:“太子印在你手裡,現在如何能再寫一份,在诏書的事上,我騙不了你”
鐘抑轉身,仍舊盯着他臉上每一寸表情
“大公子當時為何會留這樣的诏書?”
姜齊突然面露決然,說道:“因為他當時病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而侯爺……似乎并不在成都”
随着他這句話落地,滿宮宮人全部跪了下來,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權烜不知道這句話當中有哪個字是禁忌,也因為和自己的父親有關,令他不由得心中戰栗
姜齊用那樣尖利的話去剜鐘抑的心,卻溫柔地照顧到了其他所有人
“你們都下去吧,子烜,你也出去”
權烜擔憂地拉着他的手,卻被他輕輕拍了拍手背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