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未料到眼前這一幕,正要上前時姜齊卻驟然拔出身旁京殺的佩劍,面色冷厲地指向衆人
“放肆!上前者死!!”
衆人被他震懾住,卻見鐘抑突然輕笑出聲,那聲音太輕,就像是呵出的霧氣,輕輕地散了,一滴一滴的眼淚灑在屍身上
有帝運,無帝命
這就是天命嗎?就差那麼幾天
鐘抑哽咽着哀求:“好公子,别胡鬧,我知道你醒着,該登基了,你得去登基了!”
他的呼喚無人應答,崩潰的拽着壽袍衣領,嘶吼道:“起來啊,你起來啊!睜開眼看看我!——”
姜齊被鐘抑瘋魔的行徑驚到,眼見着京殺不肯忤逆鐘抑,硬是讓他晃散了冠,大公子長發敷面,姜齊立刻扔下那把劍,劈手去奪尊體,卻半分抵不過此刻已失去理智的鐘抑,他扛着屍身踢開一個又一個攔在他面前的人,大步朝宮城走去,一路走到秦川宮
那一地的後宮嫔妃、奴婢宮仆在老乾王床前哀戚地哭着,鐘抑就是在此刻闖進來的,那神色渾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索命鬼,所有人吓得尖叫着跑了出去
諾大的宮内瞬間隻剩下三個人
三具屍體
他把老皇帝連帶着身下的被褥一起扯到地上,将大公子輕輕放上去,像是要叫醒睡着的人,又怕聲音太大驚到他,便用氣聲說道:
“醒醒陛下”
他跪在床前,靜靜地等着新王睜眼
“姜大夫!”
京殺在殿外扯住他
“剛剛我的人來報,刺客還未拿住,現下我已命人圍住宮城”
姜心點點頭,道:“全力捉拿,一定留活口,圍住秦川宮,任何人不得出入”
姜齊追進來,隻見鐘抑跪在床邊,平日裡挺拔的脊梁都被這一系列的變故壓塌了許多
姜齊不知在那站了多久,才終于緩緩走到他的背後,手卻顫抖着,無法安慰般的放到他的肩上,
“差一點兒就破了那句判辭了
姜齊已經看不清眼前了,他擡手輕滑自己的臉,手上卻似乎并沒有眼淚
“你怎麼……”
姜齊似乎聽鐘抑問了一句什麼,想要仔細分辨,鐘抑的話卻像是遠在天邊回蕩一般
但是那句,剛進門的京殺聽見了
你怎麼沒有護住他
“退後!”
京殺大喝一聲,猛地往後拉了一把姜齊,可還是不抵鐘抑拔刀的速度,一刀橫劈在姜齊的左手上,京殺的劍被姜齊丢下,隻好拿起劍鞘來擋,卻被砸到姜齊身上,和他一同飛了出去
鐘抑的藍色瞳環被盡數吞沒,絲絲縷縷的血絲布滿眼睛,穿堂風掃過鐘抑的發絲,飛揚着将他襯成一個妖魔
京殺嘔出一口血,迅速轉身看了眼姜齊,又将那半截劍鞘拿在手中,虎視眈眈地看向鐘抑手上的那柄劍
“侯爺”
他這一聲叫的和求饒差不了多少,興許真的有了用處,突然暴起的人并沒有繼續追來
鐘抑的目光被地上的老皇帝吸引了,頭輕輕歪了一下,下一瞬長劍貫下便将地上人捅了個對穿
但他并沒有停
京殺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鐘抑用盡全力嘶吼着,一劍一劍的将地上的人碎屍萬段,一劍一劍将心中的不甘、悔恨、怨怼全都發洩在其上
霎時間血流如注,骨肉橫飛
姜齊終于緩緩有了知覺,方能看清,就被眼前的畫面沖擊得心中大震,可事态越是這樣蒼亂,心就越發靜下來
眼見門外的人聽見了動靜,就要沖進來,姜齊捂着手臂上的血踉跄地站起,走到床邊脫下外袍,蓋在了太子的身上,隻這就耗盡了他全部力氣,跌坐在了地上
京殺厲聲命令道:“别進來”,轉頭欲奪鐘抑的劍,可根本近不了身,正當沒有辦法的時候,鐘抑突然噴出一口血,瞳孔渙散,直直的栽了下去
他終于倒下了
“侯爺!”
京殺沖上前抱住鐘抑,一時之間眼中驚懼更似方才,手掌顫抖着貼向他冰涼的臉,深吸一口氣壓下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才敢探向他的鼻息,片刻後,灰瞳終于閃過一絲亮光,大喊道:“椰青!叫椰青來!”
姜齊面如金紙,唇無血色,他已經沒有力氣舉起掉在地上的劍,好在還能拖到身前,他搖搖頭:
“你把他放在這,我守着,你出去領椰青,并讓所有人退出百米外,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京殺看着一地狼藉,微微皺眉,将鐘抑半拖半抱到一個幹淨的地方,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下,轉頭開了個小縫出門去
等姜齊聽到聲音,再次睜開眼,京殺已經帶着椰青回來了
他應該是被囑咐過,現在臉上并沒有其他表情,隻是默默從京殺手中接過鐘抑,把了把脈後,從自己的藥箱裡翻出一顆藥丸喂給鐘抑,随後掏出銀針,迅速的紮遍了鐘抑的全身,一擡頭卻見一條血河蜿蜒來
“狐狸!你!——”
姜齊搖搖頭,随手用衣袖攏了攏傷,吩咐道:“京殺,讓人把先王屍身收斂進棺椁中,另外,派心腹看住兩個孩子,多事之秋,小心行事”
京殺點點頭出去了,椰青連忙為快要血流而亡的姜齊喂了顆藥丸,蹲在那包紮起來
姜齊自覺沒事,推脫道:“你先不要管我……”
椰青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卻又含着一眼的淚光,又氣又急道:“我如何不管你!大公子躺在那,侯爺現下也成了這副樣子,再等你也躺下嗎!”
姜齊終于不再反駁,松開那把劍,将手遞給他
椰青僵了一瞬,緩緩蹲下來為他包紮好,再開口,聲音變得十分喑啞:“不要有事狐狸……”
姜齊點點頭:“去守着侯爺”
椰青再把脈時卻皺了眉,挪了幾個銀針後面色依舊沒有緩和,又去把了右手
“侯爺的脈象很奇怪”
姜齊眉頭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如何奇怪”
椰青緊盯着鐘抑昏過去的臉,說道:“右手的脈象和我在益州之時為他把脈時一樣,即使疲憊勞累,卻不像左手這般,似是心力衰竭,隐隐死脈,可是即使脈象有所變化,也不該如此”
聽到“死脈”,姜齊的心中咯噔一下,隻是收斂的人進來,姜齊便沒有多問,隻說道:“你且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