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爺,你!”
姜齊本來跟着賀蘭鄲來着就是來接淩霄的,豈料剛見面,心中咯噔一下
栾樞肆有些意外,挑眉追看過去,隻見那個明魅少年将軍的手被挫出了血,攙起來時卻還能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狐狸!阿暨!”
姜齊氣極了,收着力道往他肩膀上砸了一拳
“什麼你都能用手接!”
淩嚣卻擠了擠眼睛,悄悄說道:“我遠遠見了,哪能不攔着,在我們家門口打起來,侯爺面上也不好看”
褚暨再也無法繼續作壁上觀,冷着臉對兩邊說道:“各位有什麼本事使到戰場上去,冷言熱語,明槍暗箭,沒意思!”
然而兩邊并沒有打算輕易揭過這篇
眼見兩邊又要杠上,姜齊并不想當這兩方中間的緩沖地帶,推着淩霄和褚暨就要走,轉頭卻見了還在遠處似是遊離天外的賀蘭鄲
姜齊都震驚了
我的賀蘭大人,下面都該打起來了,你怎麼一聲不吭呢?
的确是打不起來的
賀蘭鄲感覺到姜齊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驅馬而來
姜齊突然腦子裡搭上了筋,想起來賀蘭鄲原來是在北境道的,右邊都是她的同僚
這……不知她來會不會拉偏架,會不會不好意思處置?
然而,賀蘭鄲卻明白北境道的人在做什麼
兩道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已經切割得泾渭分明,不罰一遍定下線,後面怎麼敢将後背交給同袍呢?
即使自己一開始就以芮都的身份去到北境,北境将領待她也從無嫌隙
即使并沒有提前通氣,卻會用一反常态的舉動助她立威
她的心中莫名湧出一絲帶着酸楚的感激
平日脾氣最好的溫危在這時也并不看着祁殄,隻是冷眼看着栾樞嗣,倒有些放縱着車烆的意思,矜矜業業地扮着白臉
于是,賀蘭鄲那雙眸子并沒有落在任何一方,聲線同她的臉色一樣冷
“聚衆鬥毆杖責五十,倘若不服,上報以求公正案判,你兩方不屬我南疆,因此可由我軍各修書東暘道與北境道,請恭節侯與孝端侯評判,大戰在前,軍心不得有失”
褚暨贊許地點點頭,低聲跟姜齊說道:“這倆侯爺的關系很複雜,恭節差點要孝端命,孝端也殺過恭節的妹妹,所以兩軍誰看誰都不對眼,但是偏偏兩個侯爺表面言和了,所以底下人隻能暗地裡鬥氣,不能捅到明面上”
姜齊震驚于兩方之間的恩愛情仇,還沒反應過來,車烆那邊已經三下五除二卸了甲
“快點打!”
北境道已經做了表率,目光也就全落到了東暘道那邊
賀蘭鄲卻道:“箭雖然是祁殄放的,但是事卻是因……”
話還沒說完,祁殄已經擡起了手,栾樞嗣沒往後看,隻是陰森的冷笑一聲
祁殄下馬後也卸下了甲
“是我動手,要罰便罰”
賀蘭鄲朗聲道:“本是北境道尋釁滋事,東暘道雖出手,卻被淩霄及時制止,因此隻杖責三十,可有異議?”
祁殄道了聲“并無”,溫危那邊也也沒有說什麼
棍棒打在□□上的聲音聽得人背後汗毛豎起,淩嚣回頭看了一眼東暘道,姜齊便也順着扭過身去,這下看到了車上那個人的正臉
……跟個妖精似的
左眼被金絲面具罩着,右眼眼神邪氣得很,浮着一層陰霾也就罷了,渾身膚色是那種慘人的白,卻偏偏嘴唇猩紅,整個人透着一種鬼氣
姜齊見他的目光落在身邊人身上,忙卡着淩嚣的後頸往前走,壓低嗓子威脅道:“看什麼!不要命了?”
淩嚣和姜齊咬耳朵道:“狐狸,北境道就算了,東暘道怎麼甘心領罰?他們可是被挑釁了,要是我就不服氣”
姜齊回道:“你看那個坐着的,看上去病怏怏的,卻能在道首,定是下面人護着的,若是賀蘭鄲直接說罰祁殄,東暘道說不定還要争辯,但是他若是說罰栾樞嗣,祁殄一定搶先攬下,既然已經攬下,就像賀蘭鄲說的,大戰在前,誰也不想捅到自己侯爺身上,敗興”
褚暨剛剛還沒想明白,這下可是又更害怕了賀蘭鄲了些
“……我沒被這女人算計死是她仁慈,而且她竟然會背那百千條的軍法,太可怕了這”
姜齊想起自己在成都時被關在了一間書房,正好就有軍法,沒什麼别的能幹,他便翻過這個,什麼“尋釁滋事”、“軍中鬥毆”,那都屬于一條,杖責三十到五十,按罪裁量
姜齊直歎佩服
四侯之中現下按雍凜為尊,他手下的驕兵悍将用軍法來摁住,而又在軍法之内,賣給了東暘道一個面子,消了他們的怒氣
三個方便真的值了
感謝封禁!
褚暨感受到旁邊詭異地興奮,忙叫住:“狐狸,嘛呢你?”
姜齊立刻收住:“啊?沒啊,你看那後面是我們南疆道的旗!”
淩嚣一點沒管快要摔斷的手臂,使勁擺了擺,喊道:
“京殺!!這!——”
姜齊聽到這個名字隻在風中淩亂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一個熱情似火的淩嚣是為什麼這麼喜歡和如同冰塊一般的京殺待在一起
鐘抑就如此,他親自帶出來的将跟他一個樣
姜齊聽說這啞巴是被鐘抑從狼群裡撿到的,除了淩霄和封禁,平日并不多和旁人來往,姜齊甚至都沒聽這人講過幾句話
京殺并不是愛打扮的人,他頭上像個瓦當似的擋額和淩嚣摔掉的一樣,是被淩嚣死皮賴臉磨了好久才戴上去的,自遠處策馬而來時還沒什麼表情,看到淩嚣手上滲血,毛發也十分淩亂時皺起眉
京殺的年紀看着和淩嚣差不多,冷冰冰的眼神平添了幾分少年老成,直到淩嚣被看得裝不下去了,才眼神飄忽道:“摔了一下”
京殺眼神掃過跪着正在受罰的兩人,又看兩方劍拔弩張的姿态,心裡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他并未下馬,隻牽過淩嚣的手看了看,依舊沒好臉色得朝淩霄的馬輕擡了下下巴,随後彎腰撿起了他的缰繩
淩嚣本想說自己不用他牽缰繩,可是不敢和黑着臉的京殺頂嘴,乖乖的上馬,而京殺往後瞥那一眼,像極了幼崽進食時,狼王威懾群狼的模樣
好一副撐腰的模樣
看來孤狼也還是有在乎的
栾樞嗣一直看着那邊的情況,對着淩嚣搖搖頭歎了一聲,而後又把目光落回到賀蘭鄲身上
一個芮都派到北境道的人,現在在南疆道桓襄侯手下
“有趣”
軍棍很快就打完了,北境道那邊幾個小兵又是纏紗布又是遞盔甲,東暘道這邊則是栾樞嗣親自坐直了身子替祁殄整理着衣着
賀蘭鄲勒馬轉身,一聲令下,諸将領便擇地整軍駐營